傍晚,楚正哲一直长吁短叹。电话这时又响了。
沈安琪按住他的手:“我来听。”刚按了通话键,听了一句,她又把电话还给他。
楚正哲有些奇怪,拿起电话:“喂。”
“喂你个头啊!”那边传来的竟是一个女子高亢的怒斥,“楚正哲,你到底又和宁兮说什么了?让她竟然躲房间里割脉自杀?我告诉你,要是我女儿出了三长两短,我才不管什么华东第一高手、国际科精英人才,倾家荡产我也要让你这个姓楚没好下场,死得凄惨!”
“宁兮自杀了?”楚正哲顾不得听许伊菲其他的话,丢下电话,冲出门去。
巨大的惶恐攥住了他的灵魂,他把车开得飞快。箭一样射进雅筑的大院,风一样冲进贺宁兮房间。
汗水、泪水纵横交错着流满他的脸,眼睛里却看到,贺宁兮穿着一件喇叭袖宽松家居服,什么事没有,脸色如常,喝着宋诗筠亲手端上来的小米粥。
许伊菲高傲地站在那里:“你还知道来?有了新欢,早把宁兮给忘了吧?”
宋诗筠连忙插言:“妈,您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许伊菲生平最烦两个人,楚正哲是一个,宋诗筠是第二个,火气上来,更是不想给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面子,“抓着世坤这么多年,得到了这么多,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些感恩之心吧。翅膀硬了,就想单飞,不仅威胁你老公的事业,连我女儿也坑苦了,我不说他说谁?”
贺宁兮赤脚从床上下来,拉住楚正哲:“小哲哥,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你……没事吗?”
贺宁兮苍白的脸颊泛起快活的粉红。
许伊菲大嘴巴:“有事有事,你是希望有事才开心还是怎么的?”
楚正哲呆愣了将近一分钟,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旋即难过起来。贺宁兮说:“小哲哥,你这么紧张我,说明你心里还爱着我。既然并没有别人将我代替,今天就留下来吃饭,我们好好说话,再重新开始,行吗?”
楚正哲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开。
贺宁兮一脸迷惑。
楚正哲盯着她雪白晶莹透着一抹红晕的脸蛋看了半晌,不无悲凉:“宁兮,至始至终,我在你心里,都是一个没有尊严只供驱使的对象吧?让我走的时候,我就得走,需要我的时候,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必须来?我对你的爱,只是你拿来让你自己安心的工具吗?我也是一个人,不管怎么鞭策自己,要无私一点,可是,我总不能老是让我对你的在乎,只能变成你鞭笞我、让我在你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利器。”
贺宁兮没有宋诗筠的急才,张了张口,想反驳,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正哲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
许伊菲眉头一皱:“唉,我说你说的,这都是什么?”
宋诗筠急忙拦住她:“妈,你真的不要再多说啦。”她赔着笑对楚正哲说:“正哲,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宁兮真的在乎你,她也真的因为失去你才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许伊菲还是把话说出来:“你干什么跟他说这些?宁兮是我们家的小姐,身价高身份又非常尊贵,害怕找不到另一半吗?总之,我再也不可能稀罕他啦!”
宋诗筠干着急想不出怎么圆场。
楚正哲冷冷一笑,对许伊菲说:“许阿姨,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贺叔叔和小天哥给了我许多机会,他们希望我能干出大事,我也一直很努力,不负他们所托。但是,那一切,对于你来说,根本半点价值都没有。”
宋诗筠还想再挽留他,被楚正哲出言谢绝:“小筠,我和宁兮的缘分真的尽了。宁兮身价不低,日后有的是比我更加好的男士照顾她。”深深瞧了一眼贺宁兮,说:“你保重。”冷冷睥睨许伊菲,然后,转身大步疾行。
贺宁兮拼命跑,还是没追上他。楚正哲坐进车里,将车开出广场时,她一边用力拍着他车窗的玻璃一边努力在说什么。
楚正哲没注意贺宁兮左手袖子下面,鲜血正不停滴出来。他踩着油门,保时捷911怒吼着像匹奔马疾驰而去。贺宁兮徒劳一边追一边喊:“小哲哥、小哲哥——”刚刚处理好的伤口鲜血越流越多,等到她血压降低、人昏倒在路上后,还没离开的家庭医生奔跑过来,将纱布掀开,缝合的伤口居然全部绽裂开。那伤口,深刻得简直如同小孩子的嘴巴……
割腕,并不会夺走贺宁兮的生命,只让她的精神在再度止血后表现得抑郁。
晚上,夏婶到楼上请小姐下来吃饭。贺宁兮始终闷闷的,可是,当看到许伊菲,她的脾气突然上来,把所有盛饭菜的餐具全部拂在地上,然后将椅子也推翻了,酒瓶花瓶统统在桌上、地上砸了个遍。
贺天急急忙忙赶回来,餐厅里,贺宁兮已经被自己搞得一团糟。
她就穿了一件睡衣,干净的白色被汤汁酒渍污染得不成样。赤着一双小脚,鞋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更加恐怖的是,她硬是将脚完全踩在破碎的酒瓶碎玻璃片上,还一个劲儿狠跺。
许伊菲吓死了,哭着请求她离开,她还是不管不顾。
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宋诗筠冲到贺天面前:“老公,我真尽力了。”
贺宁兮也倏地奔过来,她眼神涣散,但是脸颊却赤红:“哥,爸不在,小哲哥最听你的话,你让他不要走,回到我身边来,让他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呀!”又不停喃喃,“我没有骗他,我没有想过要践踏他。我从来没顾及他是我不对,可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明白!”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你把他叫回来,你把他叫回来……”
贺天皱着眉头,让桑榆赶快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然后招呼夏婶过来,给宁兮脚上上药。
可是,贺宁兮不肯上药。她要“小哲哥”,除了“小哲哥”,她什么都不要。
贺天被逼到没有办法,对贺宁兮说:“你要小哲哥是吗?”
贺宁兮立刻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一起握住贺天的手。
贺天表情很冷,反手将贺宁兮两只手一起抓在手中。贺宁兮没有穿鞋子的脚,那被玻璃碎片割破伤口中鲜血不停冒出来的脚,便在地上跌跌撞撞移动着。疼痛让贺宁兮不断**,鲜血一块一块印在地板上,亮晶晶,好像凄厉的花。
张云廷奉命将车开过来,贺天拉开后车门,礽物件一样将贺宁兮给扔上去。
丢下惊慌失措的许伊菲,以及仓促间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的宋诗筠,眼睁睁看着车开走了。
许伊菲问宋诗筠:“你老公这是要干什么呀?”
宋诗筠念头急转:“我也不知道啊。”
贺天让张云廷将车开去海顿庄园。二十分钟之后,东g95888在17号别墅停下来。贺宁兮此刻竟然害怕起来,她挥舞着手,不让哥哥靠近自己。贺天强行将她抓出来时,她哭着恳求:“我错了,我错了,哥,我不要再见他、不要再见他了。”
贺天可不会容忍她这样:“既然来了,就勇敢进去吧。这次能将他带回你的身边,你才是真正的世坤家的小姐!”
将贺宁兮扔在17号别墅廊下,他上车。
张云廷的声音不急不缓:“楚少在二楼。”
贺天长吁一口气:“开车!”
贺宁兮拼命敲车门,又跟在车子后面追。东g95888开走了,贺宁兮力气全用没了,猝然昏倒在海顿庄园小区的道路上。
楚正哲连忙离开窗前,下楼,出门,将她抱回来。
将贺宁兮放在主卧自己床上之后,灯光照射之下,他也惊呆了。左腕上,掀起的纱布下面,缝合好了的伤口杂七杂八——这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割脉后正常会留下的痕迹,因为一次割不好,所以会割很多次。因为疼痛让手抓不稳刀,所以刀口没有一条会是笔直。污浊一团的睡衣卷起来膝盖上面,露在外面的小腿依旧莹白可爱,但是,从脚踝处,被类似碎玻璃的利器割破的伤口一处接着一处,好像是赤着脚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跳过舞了似的,连脚踝上都结上血痂,伤口纵横,狰狞可怖。
楚正哲这才知道,自己白天以为贺宁兮割腕自杀乃是做戏真的是一场误会。
沈安琪还有一丝挣扎:“阿哲?”
他充耳不闻,只握着贺宁兮的手,眼眶中涌出心疼的眼泪。
沈安琪举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早已湿了。她明白:自己一直固守的这份情,已然走到了尽头。想起第一次看见楚正哲,楚正哲便是和贺宁兮在一起。她喜欢上楚正哲,就是因为那时候还是少男的楚正哲,对少女贺宁兮的宠溺。
她想把这份宠溺从贺宁兮手里夺过来。
但是,他爱了贺宁兮二十多年的这份爱之所以动人,恰恰因为这份爱真的很深沉。
而她,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在面前当个过客吧。
顺东西的时候,她不断经过他的旁边,他都没有任何动作。沈安琪悲伤,凄凉,最后还是整理好行礼,离开别墅。
在别墅门口,她才轻轻说:“再见了,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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