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暮回了家,跟这个上司认识这么久,付籽楣却从来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家庭,不了解工作之外的他,她对他,除去工作,像个陌生人一样。
四年了,她心动过,焦虑过,可是时间也在慢慢消磨她,以至于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她对他算是怎样的感情,暗恋或者好感,再或者亲密的工作伙伴?
感情是一团乱麻,凌乱的时候还不当紧,就怕想把他缕清,又缕不清的时候。
涟风公司负责人的到来,让付籽楣没有时间想这些,来接洽的依旧是熟悉的人,整个过程很顺利,工作完成,正好晚饭时间,两个公司六个人就找了个餐厅,庆祝双方首次合作即将圆满画上句号。
落座点餐后,涟风的宣传部门负责人艾琳,用纸巾擦着面前干净的桌面问:“周总今天是有事情?”
这个问题,会议一开始梁心芮就已经解释过了,付籽楣知道她想知道什么,笑着答:”很不巧,他今天有些事情。周总还在说,改天请你和唐总独自吃饭,你可要赏光啊。“
艾琳手撩着鬓发到耳后,眉开眼笑:“好说,不过话说周总今年小三十了吧。”
付籽楣没说话,涟风的另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士开了口:“周总二十九,下月十六号三十岁生日,对吧,付经理?”
十六号吗?付籽楣愣了下,拿起水杯笑:“十六号吗?我倒不知道是几号,不过三十岁是没错的。”
艾琳捂住嘴笑开:“你们这么久的同事了,你都不知道他生日,谁信啊。”
饭桌上,气氛稍微活跃,谈及的又是私事,付籽楣也放得开:“你啊,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还真是才知道,你们在座的就当今天没告诉我,不然下个月,我还得为上司过寿,破费一番。”
桌上几个人,哄然大笑,艾琳更是笑的多了几分真。之后的饭局众人都又自在了许多,要了几瓶红酒上桌,付籽楣酒量不佳,饭局到一半,她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里,付籽楣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面潮红,眼睛微红,她敲了敲有点发晕的脑袋,手扶着洗手台,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才感觉好受了些。
等她回去才发现周暮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位置正安排在她旁边,她坐过去,喊道:“周总。”
周暮点头,神态如常,依旧跟艾琳说话。很快,晚餐结束,众人在门口寒暄告别,等送走了涟风公司的人,周暮问身边的几个人:“除了付籽楣,谁还开车了?”
一旁的梁心芮俏皮地举手回应:“我的车也在公司。”一旁的陆承君愣了下也点头示意:“我的也在公司。”
周暮点头:“跟这个项目,你们都辛苦了,今晚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可以晚点到公司。”
“噢耶。周总万岁。”
周暮微微勾了下唇角,问身边明显有些混沌的付籽楣:“能走吗?”
“恩。”
周暮看着皱眉,从付籽楣手里拿过她的手提包,看她摇摇晃晃走着,手伸了几下,还是控制不住直接拉着人往前车旁边走。
“呦呦呦。”梁心芮看着两人的背影起哄,问陆承君:“你说boss跟付经理会不会在一起啊?”
“可能吧。”
梁心芮撇嘴,耸了耸肩:“除了可能跟不可能还有别的答案吗?”
“确实没有了。”陆承君看着远去的车,想了想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boss喜欢付经理的?”
“切。”梁心芮率先走在前面,”我又不瞎,你没听人说,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boss一看就喜欢付经理,就是不知道付经理怎么想的。”
boss不爱讲话,也没有别的特别的表示,可是但凡付经理在,他的目光总是会放在他身上,这种事情,她进公司一个礼拜就发现了,就不信公司这群老狐狸们没发现。只是不知道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迟迟没挑明。
四月的南方,进入梅雨季节,连绵不断地雨能一直下,下到夏天真正来临。天气阴沉,似乎又要下雨,周暮开着车,看副驾驶座的付籽楣,面色潮红,眉头紧锁,车速慢慢提了上去。
付籽楣喝的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到底酒量浅,红酒劲儿大,她头脑发昏,却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清楚,她清楚周暮扶着她上车,清楚他帮她扣安全带,他的脸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她清楚他后续的每一个动作,温柔绅士,于是她没有睁眼。为什么没有睁眼,怕尴尬还是别的,怕什么呢?
大约是怕有些逾越的话脱口而出吧。
付籽楣想着,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她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向开车的人。依旧是她认识的样子,或者更好,更有吸引力,让人不由得靠近,不由得想要走近他。
“周暮。”
沙哑带着几分女孩子娇软的声音响起,周暮一愣,她在喊他,除了去年一次宿醉,她喊过一次他的全名,这是第二次。他回头,入目是他红透的眼睛。周暮心里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你醒了?”
冷静一如往常,付籽楣轻勾嘴角,保持躺在那里的姿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喜欢我吗?“
车厢安静下来,空调冷气的声音,汽车引擎的声音,却没有那个声音。付籽楣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告诉自己不要期待,还是越界了,告诉自己没有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
那现在呢?话已经出口,如覆水难收。
周暮没想到付籽楣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她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喝多了,随便问的,他要怎么回答?
是,不是。
是的,喜欢。从见她第一面,破格录取她的第一面就喜欢,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她和梦中人相似的脸,可后来……
付籽楣看着眉头紧锁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心中悲凉,强撑着气坐直身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把笑挂在脸上:“逗你玩儿,看你回家一趟心事重重的,逗你笑一笑,开玩笑呢,不要当真哈。”
周暮回首看着副驾驶笑的开怀的女孩儿,心中烦躁,玩笑?她说是玩笑?
“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
上级声音生硬有严厉,像是听了什么无聊的事情,恼羞成怒。付籽楣一笑,是啊,情爱在专心于事业的人眼里,怎么能不无聊。心里有白月光的人,被迫发表别人对他的爱情感言,怎么能不无聊。
“好的,我记住了。”付籽楣说完,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座椅上,双手环在胸前,抱着自己。
周暮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道歉吧,道歉,她应该能够原谅他。
他过去,她抱着自己,蜷在座椅上,看上起瘦小又无助。算了,让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付籽楣从车窗里看着周暮从回头到一言不发的一举一动,心中越发悲凉也越发清醒。
付籽楣,醒一醒吧。趁他还顾及你颜面,看在同甘共苦合作伙伴的份上,给足你面子,一切就都忘在脑后,千万千万不要再提起,不要再有一点遐想了。
是工作不够忙,还是生活压力小,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
周暮安静平稳的把车开到付籽楣楼下,看她还睡着,没动也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儿,付籽楣蜷着的身体有了动静,他才开口:“到你家楼下了。”
付籽楣拢了拢头发,对周暮一笑:“那我上去了,谢谢周总,明天见。”
周暮看着她的笑,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木然点头,看付籽楣伸手拉车门,开口喊住了她。
“付籽楣。”
被喊到的人,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怎么了,周总?”
周暮想问她,今天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想跟她说两句别的,可看她现在神情倦怠,似乎并不想聊这些,话锋一转:“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点去公司。”
付籽楣牵强一笑,道了谢,下车上楼。周暮看着她平稳远去的背影,也跟着下了车,一直看到她消失在电梯口。
不着急不着急,他们有的是时间,有些话今天不说,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的。
而现在还不知道,很多事情经不得拖。一个人的拖延,对另一个来说,也许就是慢性处死。
而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来日方长,天长地久,谁都有可能离开,毕竟留下的理由,太少了。而当一个人真的离开你,那就真的是无影无踪,痕迹全无。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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