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正好定在礼拜五,周暮对自己人一向大方,只上午上了两个小时班就放假了。钟凌很久没有逛街,异常兴奋,拉着付籽楣和梁心芮从上午十一点出门逛到下午两点。
付籽楣跟钟凌认识多年,被她这个逛街狂人锻炼出了脚速,勉强能跟上。梁心芮小姑娘一个,习惯网上购物,后半程几乎被拖着走。
钟凌又扫了一条街,等三人到穿好行头,做好头发到酒店,里面人几乎到齐了。几人悄悄进去,找个地方进去,钟凌从服务生哪儿捞一杯红酒,手里晃着。
“这酒店档次可不低啊,我听说有钱都不一定订得着。”钟凌喝了口酒点头:“不错。”
付籽楣笑:“还没吃东西就开始喝,不怕一会儿家里领导批评你。”
“他敢!”钟凌长眉一竖,但酒杯还是乖乖放下。
就知道有人治得了你。
钟凌和他先生,相亲认识的,她性子急,脾气暴,先生却是个温柔性子,是市医院的外科名手。钟凌做公关的,工作上拼命,喝酒比男人都凶,跟先生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因为喝酒被送到医院过。
她先生当时没有说什么,把在医院需要关怀的钟凌,伺候的身心愉快,然而等到结婚,她先生约法三章,有理有据,明显秋后算账。
钟凌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恋爱就像个小姑娘,她喜欢她先生,也愿意听他的。
“你别笑,被人管东管西,你也不远了。”
“才不会,宁行舟他不是爱操心的人。”他生活懒散,一向不乐意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妹妹啊,姐都是过来人,男人恋爱到了一定阶段,真的比亲妈都唠叨。”
付籽楣还是不信:“这得分人吧。”
钟凌一副过来人得表情同情地看着她道:“你还小,慢慢就成长了,不过最近怎么不见宁导来接你。”
付籽楣倒了杯开水:“出国了,礼拜一就走了。”
“哎呦。”钟凌用手臂撞了撞付籽楣:“我说某人最近怎么这么无精打采。”
付籽楣拍她:“你就使劲取笑我吧。心芮去哪儿了?怎么看不见了?”
钟凌超抬下巴点了点两点钟方向:“陆承君身后跟着呢,你说这两人有戏吗?”
陆承君是周暮秘书,他人虽然不过二十五岁,但出社会早,稳重有能力,深得周暮信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梁心芮长相上乘,名校毕业,肯吃苦,能力强,关键是小姑娘性子好。
“感情的事儿,谁说得准,但我感觉应该成。”
钟凌托着下巴看他们,点头:“但愿能成。籽楣啊,你说咱们是不是年龄大了,以前身边人有情况,感觉恋爱麻烦,很不care,现在像两个老鸨子,就爱看花好月圆。”
“形容贴切。”她看着配合默契,相视而笑得年轻人,笑。
陆承君成熟稳重,又知道如何表露关心和喜爱,梁心芮性格得当,有小女生的可爱又有职场女性得坚韧和理解,重要的是,她看陆承君眼里没有自卑,更多的是平等。
感情,唯有平等才能有未来。
很快,晚宴开始,周暮上台发言,众人鼓掌。
“感谢大家参加今天晚宴,周暮感谢大家亲临,晚宴希望大家能够尽兴。另外周某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下。”
“籽楣,你上来一下。”
付籽楣一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她看着,没有动,直到周暮朝她伸手。
“来,籽楣。”
“不是说付籽楣和周总闹翻了,这是要干什么?”
“对啊,我听说,付籽楣就要被赶出辰空了,听说股份都没有了。”
“创办辰空,付籽楣可没少出力,这……”
“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付籽楣当没有听见这些议论,一步步走上去,周暮下台阶,伸手。
众目睽睽下,付籽楣来不及思考太多,将几根手指搭在他掌上。
两人站在台上,周暮的手从后面虚揽着付籽楣开口:“这是付籽楣,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她。我当初创办辰空,一无所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单子,第一个单子,就是她拉来的。这么多年,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台下又一次炸开了锅。
“看吧,付籽楣真是要离职了。”
“付籽楣跟周暮闹掰了,这真是要被赶出来了。”
周暮对下面的议论充耳不闻,他接着说:“籽楣有了新的追求,作为同事我很难过失去这样伙伴,但是作为朋友,我愿意支持籽楣的决定。但是!”
“付籽楣离职并不代表着离开辰空,从下个月开始,付籽楣小姐将会担任辰空的名誉董事,对辰空的所有事务皆有权过问。”
人群安静了下来,钟凌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几位,冷哼。
“另外,付籽楣小姐手中辰空的所有股份,只要辰空在,她的股份就在。”
台下一片静寂,不少同行人有些傻眼,他们一早听说付籽楣离职的消息,今天过来一是看两人反目成仇的样子,二是找机会挖一挖墙角,没想到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而辰空的一些合作伙伴,倒是率先鼓起掌来。辰空广告公司短短时间内如黑马一样杀入圈子,毋庸置疑有着实力。但周暮这个人为人冷淡,行事作风实在不像商人,很多人与辰空合作之前都害怕周暮行事过于强硬,沟通不便利。
但沟通下来就发现,周暮在工作上却很有大将之风,该拿下的必须拿下,该松手的也会松手,冷酷又不失谋略。付籽楣很多人也都接触过。很有分寸,不是她主场的场合话并不多,也很细心,经她手整理的文件从不会有错,对客户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怀。
这两个人相得益彰,他们一个冷淡一个细心,无形中为辰空立了一个招牌。而今,招牌的一半要走了,这招牌还能不能撑起来,很多人心里都没底。
但今天周暮让人们证明了他做朋友的情谊,做合作伙伴的仗义,也正是这份情谊和仗义,让人对未来的辰空有了更多期待。
掌声落下,所有人都注视着台上两人,付籽楣接过周暮递来的话筒,垂眸看到脚下铺的红毯,粲然一笑。
她抬头,笑意未散,眼底有些许泪光。
“我第一次站在这样的红毯上,被人盯着,是几年前还在辰空的时候。那时候周总就是我的领导,如今还在。”
“我不是这行科班出来的,但还算幸运。有人带着我上道,让我认识了很多新鲜的事情,这行真的挺吸引我,我在这一行工作,也才有幸认识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对于周总刚才的决定,我很惊讶,但也感觉责任重大。感谢周总的信任,一直以来,他是我的领导,也是朋友,教会了我很多知识,也给了我很多包容,感谢周总。”
付籽楣站直身子,朝周暮躬身。
周暮伸手去拦已经晚了。
少顷,付籽楣站直身子,迎上周暮复杂的眼神,冲他笑了笑。随后接着说:“我也很感激每一位同事,未来不能时时并肩作战,但我依旧为你们骄傲加油,无时无刻。加油!辰空!”
她带着光的眼睛和底下辰空团队的人相撞,无数岁月在人们脑子里回放。钟凌踩着恨天高,站得笔直仪态大方,眼里泪花翻滚,旁边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
“我还要感激每一位到场的客户,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对辰空的包容和信赖。”
“山高水长,来日有缘再见,谢谢大家。”
付籽楣冲下方躬身,掌声响起。
之后晚安,陆续有人给付籽楣敬酒,真正过寿的周暮哪里反而冷清了很多。钟凌为付籽楣挡了一波酒,拉着她坐下,低声道:“我怎么感觉这不是周总的生日宴,倒像你的送别会,你看他连蛋糕都不切。”
付籽楣也有这样的感觉,她说道:“我去周总哪儿看看,有点事儿想跟他说。”
钟凌摆手:“你去你去,我一会儿家属来接。”
“德行。”付籽楣笑骂她。
周暮看着外面的天,一时失神,手被烟烫了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付籽楣。
他把烟按灭:“怎么不提醒我。”
付籽楣看着他的脸,感觉这个周暮,她既熟悉又陌生。
“谢谢。”
周暮今天用自己的场子,给了她足够的体面,也为她省去了很多麻烦和议论。
周暮拿了杯水给她:“看你没少喝,压压。这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可不做也是应该啊。
但付籽楣深知,现在自己说什么,周暮都不会听进去,道:“还是要感谢周总。”
周暮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问她:“以后怎么打算的?”
“想继续念书。”
周暮有些诧异,但想想她就是这样有主意且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点头:“挺好,你这些年也累了,在学校好好放松一下,接触下不同的环境,挺好。”
付籽楣点头,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会儿,周暮手从兜里拿出一个丝绒方形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项链,看样式有些老旧。
付籽楣大惊:“是那条项链?”
周暮取出,递到她眼前。
这是周暮唯一送她的礼物,一条星星项链,不名贵,但也精致,她很喜欢。只是意外弄丢了,她难过了很久。
“无意间捡到的,接口的地方断了,我让人修好了。”
付籽楣接过项链,吊坠和项链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印记,虽然修复的很好,但仍然能看到,可见再高超的工匠,也做不到将器物修复到完整无缺的地步。
坏了就是坏了,就是从前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