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离开峰山
彭先生的故事里，有些遗憾，有些咎由自取，还有一些让人心痛，这是江萍此时心里的想法。她刚刚抛掉一段六年多时间积累起来的感情，现在刚好又踏进彭先生和邹燕的故事里，她有些感同身受，也有一些仰慕和敬佩之意。
峰山上的风还是温暖的，在江萍的视线里，那辆停在山脚下的轿车，它依然还是停在那里，纹丝不动。江萍不知道那辆车为什么会停在那里不离开，或许是车的主人已经出去办事了吧，就像张佑的车一样。
“《亿基金》的建立日期是十一月二号，那是邹燕姐的生日。”张佑站在江萍的身旁静静地说道着，他的眼神一直都放在坐在墓碑旁的彭先生的身上，他看见彭先生的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心里是难受的，也是不忍的。
“哦……”
江萍回答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真诚。因为她不知道邹燕在彭先生的心里的位置，原来有这么地重要。彭先生把邹燕的生日当做《亿基金》的建立日期，她在彭先生心里的分量，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的。
“原来彭先生对学姐的爱，竟有如此之深！”江萍自言自语着，她在幻想着，如果陈勇不欺骗她，如果陈勇肯去找一个工作，哪怕是保安，哪怕是酒店里的服务员，江萍的心里也是会替他高兴和自豪的，但结果却完全相反，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陈勇。
“彭先生对邹燕姐的那份爱，又何止如此呢？自从邹燕姐走了之后，彭先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这四十年的时间里，彭先生为他心里的那份愧疚所承担的东西又何止这一点啊！”张佑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的语气，很严肃，也很沉重，让江萍听着听着就紧张了起来。
“彭先生的左手上的那几道疤痕，应该也是为了邹燕学姐吧？”在这个时候，江萍突然想起了早上陪着彭先生坐大巴的时候，她发现彭先生的左手上有一些刀疤，于是便问道。
“是啊！其实彭先生以前的脾气是很不好的，他不仅嗜赌如命，而且还有轻微的自残倾向。彭先生手臂上的那些刀痕，都是因为他为了恳求邹燕姐不要和邓立交往才割的。”张佑回答了江萍心中的疑问。
“邓立？他是谁？学姐怎么会和他在交往？”从张佑的答案中，江萍又挖掘了一些问题出来，她在渴望张佑的回答。
“小江啊！关于这些事情，你自己可以去找的。那个时候，邓立好像是在天津读书吧！邹燕姐和彭先生吵架分手之后，她就联系上了远在天津读书的邓立，邹燕姐和邓立是怎么认识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天晚上刚好是彭先生的生日，彭先生从德江赶到贵阳，他原本是到你们学校的琴房让邹燕姐陪他吃个饭，过一个生日的，但是邹燕姐和邓立的一些暧昧的聊天记录被彭先生发现了，彭先生的性格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个刺激，他无奈之下，只能以自残的方式以此让邹燕姐和邓立断了干系，不再联系。”
“学姐怎么这样啊？刚和彭先生吵架分手就去和其他的异**往！难道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近七年的感情就那样打水漂了吗？”听了张佑的回答，江萍在替彭先生打抱不平。
“其实事情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因为邹燕姐其实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历练彭先生的，邹燕姐知道彭先生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如果彭先生想要挽回她，那彭先生就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全身心地去闯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只是邹燕姐的这番用意，被彭先生误会了。所以彭先生把手割了之后，邹燕姐在马路边跑过去给彭先生买药的途中，不幸发生了意外。”张佑的讲解，让江萍听得有些模糊，因为关于彭先生和邹燕的这些做法，她不知道该持着支持的态度，还是应该持着反对的态度。
人世界里游荡着的人，都是陌生人。这些陌生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而邹燕在给彭先生买药的途中不幸发生意外，这就是她的命运，彭先生因为邹燕的离开而从事慈善行业四十年，这也是彭先生的命运。被命运折腾的人，其内心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因为在这里面，喜怒哀乐，样样俱全。
“那个叫邓立，他难道不知道彭先生和学姐有长达近七年的感情吗？而且学姐刚好是处于失恋期，一个女生如果失了恋，是很渴望得到一个异性的安慰和鼓励的，那邓立他这样做难道不是乘人之危吗？”江萍还是在替彭先生打抱不平。
“这也不能怪他，男人嘛！年轻时候都会有一些澎湃的心理，你刚刚也说了，一个女孩子失了恋之后是很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异性的关心和开导的，所以这个机会，就刚好被邓立抓住了吧！”张佑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江萍还是有些区别的，因为他的话语里，没有责怪谁，也没有鼓励谁。
“现在这些男生……太恶心了！”江萍应该是被像邓立这样的人气到了吧，他第一次对着张佑说了一句难听的话。
“邓立的做法虽然是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小江啊，你要记得！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或许这件事情一开始的错误，就在邹燕姐的身上吧！她在彭先生的面前如果稍微退让一步，如果她不去找邓立，如果她再给彭先生一个机会，或许她也就不会发生意外了，彭先生也就不会因为愧疚而苟活了这一生。”
峰山上的风，还是有些暖和。它轻轻地吹过江萍头上的那丝黑发，像一群从天界下凡的仙女在翩翩起舞，它们绕过江萍的眉间，再拂过她的耳旁，这是大自然恩赐的一股暖和的风，它让坐在墓碑旁的彭先生的脸上的那些汗水，进了土壤，回了故乡。
“是啊！也难怪彭先生会选择以自残的方式阻止学姐和邓立交往，因为才刚刚认识的两个人之间，哪有什么爱存在呢？不过都是彼此心里空寂的需要罢了！况且能够选择这种方式，彭先生应该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挽留的办法了吧！”江萍感叹了一句，她依然还是在替彭先生说话。
“张叔，彭先生为什么先看的是邹爷的墓，而不是学姐的墓碑啊？”江萍的恼骚发完之后，她见邹爷的周围只有那一座孤独的墓碑，于是便又问了一句。
“因为彭先生并不知道邹燕姐的墓碑在哪里！”
“啊？为什么啊？难道彭先生没有参加学姐的葬礼吗？”
张佑的回答，让江萍大吃一惊，因为她万万没有想到，如此深爱她的一个人，居然连她的尸骨埋在了哪里都不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隐情的，否则的话，彭先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邹燕的墓碑呢？江萍的心里在自言自语着。
“因为邹燕姐的后事是由她的家人和朋友办的，彭先生有去参加的，但他的车刚刚开到丰乐镇的街上，就被邹燕姐的家人和朋友砸烂了，而且彭先生本人也被打进了医院。等他醒来带伤到达大坪的时候，邹燕姐的葬礼在三天前就已经办完了。到后来彭先生才知道，他原来在医院里昏迷了十一天。”
张佑向江萍说明了原因，这样的答案，是江萍接受不了的，即使邹燕的意外和彭先生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人已经走了，她生前最爱的，是彭先生，然而她的亲人和朋友为什么就不能让彭先生参加呢？为什么就不能让彭先生再最后看一眼邹燕的面呢？江萍的心里想不通，她不知道邹燕的家人和朋友为什么不给彭先生一条出路。
“好了！我要走了！您当初对我说，一切要听从党的号召！您的忠告，我已经完成地差不多了，我们国家在党的建设下，现在基本上大都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您在下面要替我多照看照看那只乖巧的燕子！您可不要让她独自一个人飞出去，您也知道，她太乖了，太老实了，如果在途中遇上了心怀不轨的人，她就会迷失方向，她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在江萍和张佑的谈话期间，彭先生站了起来，他站在邹爷的墓碑面前，他在说着话。从彭先生的这句话中，江萍所感受到的，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或许在彭先生的内心里，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邹燕吧！即使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在彭先生的心里，她依然还是活着的。
邹爷的墓碑，是老式的那种墓碑。它的形状，从正面望去，是一个等腰三角形，它是由那些石头一块积着一块堆起来的。像这种墓碑，是贵州这边最为普遍的一种墓碑，因为由于风俗原因，离开这个人世间里的人，他们的躯体并没有被火化，而是直接把他们的整个躯体放进棺材里，然后在起初选好的墓地上挖上一个适合这个棺材大小的墓坑，之后便拿石头，亦或者是泥土堆积起来，让其成为一个等腰三角形的样子。最后，再往这个三角形的尖上，放上一块尖尖的石头，以此来瞄准整座墓碑所指的方向。
“你们在谈些什么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彭先生突然走近江萍和张佑的身旁，他在下命令，因为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太忙了，身为一个基金的创始人，哪有不忙的时候！
“好的，彭叔，这是下坡路，您注意安全！”
江萍走近彭先生，然后扶着他的身体时，对彭先生说了一句关心的话。不过当她把视线放到山脚的马路上时，那辆轿车，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车主把事情办完了，然后走了吧。而接下来的路程，江萍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彭先生接下来会带她去什么地方，她的心里在渴望着，也担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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