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李洛悄悄转身躲到门边一隅,听着自来水管潺潺流水和两个人的嬉笑谈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那个夏日的傍晚,似乎比起往常要闷热,李洛却在那个闷热的街头,丢了提着的水果,走到双脚麻木。
钢琴曲轻巧的回转,李洛的指尖轻轻游走在琴键上,她嘴角的冷笑渐渐凝固。她早该那个时候就放弃,如果那个时候放弃了执迷不悟,就不会有她后来的痛不欲生,如果那个时候她足够看清了江安国,现在,她可能也过着平静的日子,或许,找了一个不错的人嫁了,也有自己的孩子……
“好了,就像刚才这样,你照着乐谱弹一遍吧……”李洛起身,让学琴的小女孩儿坐下。
小女孩儿却迟迟没有开始,她仰起头,有些带着撒娇的样子说道:“李老师,您再弹一遍吧,我把指法拿手机录下来……这样回到家里也可以参照。”
李洛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说:“刚才你是不是走神了?”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李洛只好又坐下,重新弹了起来。这一次,她也尽力把自己凝固在这份旋律里,不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
立新孤儿院里,刘院长戴上老花镜拿出一个档案袋子,她翻来卷宗,一页一页翻查登记表。
“院长,张慧兰女士来拜访……”一个年轻的小教员模样的人轻轻敲了两下门边。
“……哦……让她来我办公室吧………”刘院长合上卷宗,轻轻擦拭了一下老花镜。
昨晚,张慧兰又做了噩梦,她梦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在孤儿院门前放声哭泣,她却无论如何不敢走近。等到哭声奄奄一息,她耐不住跑过去,却发现婴儿不见了踪迹……
同样一个梦境,除了婴儿的状态不同之外,她反反复复,做了很多年。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她对于这个梦境越发不安,越来越为自己当年的决绝感到后悔不已。
“慧兰姐,快请坐。”刘院长看见张慧兰进来,立即让座。
“刘院长……我又来找你唠叨了……”张慧兰眼神略显得疲惫。
“别这么说,我是很喜欢跟慧兰姐见面的。”待张慧兰坐下,刘院长给她倒了一杯沏好的红茶,自己则是在对面坐下。
“……我……”张慧兰话到嘴边,觉得难以启齿。
“慧兰姐,你来的正好。我本来正想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呢……我们孤儿院今年立院30周年,庆典是在10月8号,邀请了很多之前的老员工和目前依然在联络的孩子回院参加典礼……”说到这儿,刘院长停下来,看张慧兰的反应。此时张慧兰眼睛里,闪烁出一道希望和惊喜。
刘院长知道,张慧兰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接着说道:“您作为我们的持续赞助方,我们也想邀请您出席……”
不等刘院长说完,张慧兰立刻拉住了刘院长的手,眼里充满感激:“我来,我一定回来的……谢谢你……刘院长。”
刘院长看着张慧兰,她明白,这个表面看起来光鲜的女人,在内心深处,泛着无边的凄凉和恐惧。
接下来,张慧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和刘院长攀谈起来。
有些话,无关紧要,只是这样坐在这里的一个下午,让张慧兰从原本的噩梦里有了一丝逃离。
那个20几年前的深夜,张慧兰看着怀里的孩子,眼里露出纠结和遗憾。她原先以为,她和这个孩子是天降的缘分,他们给他取的名字是江恩赐,寓意是感谢上苍把这份亲情赋予给张慧兰和江安国的。
江安国事业越做越好之后,就一直跟张慧兰提议要她跟着自己去广州。那时候,江安国的老母亲还在世,身体虽然健壮,却不是一般明事理的人。那时候在老人的旧观念里,儿媳妇要守在婆婆身边尽孝道才是本分,所以,一直反对张慧兰去广州,也是那时候,老人发现了张慧兰的不孕症,整日讽刺挖苦。
江安国看着张慧兰受自己母亲奚落又没有办法,就跟张慧兰商量:“慧兰,我们瞒着妈领养一个孩子,我去想办法……但是你要配合我假装怀孕,而且要做的滴水不露。”
“……这……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张慧兰看着江安国,止不住的抹泪。
“……听我的……你按照我说的做。”江安国把张慧兰揽在怀里,脑袋里闪出一个念头,没有告诉任何人。
之后有一次从广州回来,江安国悄悄跟张慧兰说,领养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他走之后,张慧兰就可以假装怀孕了。
张慧兰听着江安国的话,半信半疑。作为一个男人,能够这样理解自己,张慧兰已经万分知足了。之后,她真的按照江安国的吩咐照做了。
掐着日子,张慧兰一点一点往自己肚子里絮棉花,做孕吐,给婆婆看,也给周围的邻居看。具体照看的大夫,江安国也早就安排好,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
临近生产,江安国终于提出家里条件有限,无论如何要在省城医院生产。婆婆看着张慧兰,也自然盼着自家的苗平安降生,就同意了江安国的安排。
计划生产那一天,张慧兰装模作样进了产房。她一直静静等待着,直到江安国鬼使神差的抱回来一个男婴放到她身边。张慧兰眼里的泪立刻就留下来,为自己,为这个孩子,也为江安国的付出和理解。
自从有了江恩赐,张慧兰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那时候他们的日子比现在要差很多,可是,张慧兰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给江恩赐买最好的奶粉,并且为了买奶粉,不惜奔波几十里地。
江安国看着张慧兰对江恩赐的一腔热血,对家里的事情放心了很多,更是把心思一心铺在工作上了,他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只是,连张慧兰也没有预料到,她用全心全意去疼爱的孩子,竟然成为她心里拔不出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