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看着李洛走进厨房，吴兴邦也没再推辞，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吴兴邦一眼扫到电视旁边李洛和李牧野穿着军装的合照，便有些走神。第一次见到时，感觉也是这样，似曾相识。

魏平国在老家，果真被白国凤猜个正着，一开始吃饭喝酒，果真就是刹不住车，魏平国好面子不擅推辞，免不了一阵醉酒。魏紫苏见着父亲睡着，便拿出穆程潇给自己的紫嫣日记本，认真翻看起来。魏紫嫣从小喜欢记日记，她的日记本都很精致，那时候，因为怕紫苏翻看，她的日记本都是那种带锁头的。魏紫苏记得有一次，她在她们小屋写字台上发现了紫嫣丢下的钥匙，自己出于好奇，尝试着打开锁头，被魏紫嫣撞个正着，很少发脾气的魏紫嫣大动干戈一场，从此还把抽屉上了锁。

魏紫苏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心里默念着：“姐，我要看了……对不起。”

魏紫嫣记日记有一个习惯，每一篇除了日期之外，她都会给自己的记录主题起上一个题目。看到“高考志愿”的题目，魏紫苏忍不住翻看进去。

那些从前和紫嫣一起的时光，就像是带着时光穿梭机，一下子走进了魏紫苏的脑海里。

高考结束后，魏紫嫣坐在写字台前，准备填写高考志愿。那本用来查阅学校历年录取分数和专业的书，已经被她翻看的有些凌乱褶皱了。

那时候的魏紫苏刚刚读初中一年级，臭美的扎着歪辫子，身上挂着有些老旧的随身听，她坐在魏紫嫣对面，英语书打开着，可是魏紫嫣知道，随身听里放的一定不是英文。

“姐，你还没想好报什么志愿吗？”魏紫苏看着犹豫的魏紫嫣，摘下左侧的耳机。

“我再想想……”魏紫嫣有些无奈的合上志愿填报参照名录。

“你不是喜欢新闻吗？我同学小小的二姐，就是报的播音主持，还有新闻系。”魏紫苏看着犹豫的魏紫嫣。

“……紫苏，你喜欢什么专业？”魏紫嫣看着一脸无未来担忧的魏紫苏，问道。

“我啊，我现在还没到时候，到那个时候，我喜欢什么自然就报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魏紫嫣追问。

“除非分数不够！”魏紫苏说的很自然。

魏紫嫣看着魏紫苏，低下头。她有时候真的羡慕魏紫苏，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纠结过，一切答案和结果看来都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魏紫苏继续听着随身听，魏紫嫣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副不久之前的记忆。

那是85岁的外公病倒之后，她第一次去老家探望。外公本来状况还算是平稳，可是那个下午，突然感觉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妈妈和舅舅紧急叫了救护车，把外公送到医院，可是很快，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那个晚上，外公撒手人寰。

那个过程里，魏紫嫣一直看着母亲无奈的流泪，可是作为儿女，她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仿佛也只有这些了。

魏紫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突然开始有点害怕未来了。她害怕自己在母亲这个年纪里，如果母亲和父亲遇到同样的状况，她依然会变成这样，虽然自己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可是那种无力是切实心痛的。如果，如果自己是医生，那么即便是最后一刻，她也可以做出努力，即便是最后，她会把自己的孝道尽到极致的最后一秒。

志愿参考目录上，魏紫嫣画的大致有两类。一个是新闻，一个是医学院。魏紫嫣又看着魏紫苏一脸纯净不谙世事，最后下定了决心。

“我想做一个可以守护家人的人，守护爸爸妈妈。如果这样，或许，我还可以守护紫苏的理想。希望，我以后是一个好医生，如果真的被录取，我会努力救死扶伤。”魏紫苏看着魏紫嫣工整的字迹，没有掺杂任何纠结。

魏紫苏默默合上笔记本，她没有想到，紫苏会把守护自己理想作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她突然想起紫嫣出事前一天，两个人坐在车里说的那些话，红了眼圈。

魏紫苏的眼前，又出现两个小女孩对坐在写字台上的情形。

“你知道吗紫苏，我特别羡慕你。”魏紫嫣说道。

“姐，你不是糊涂了吧，我有什么好羡慕呢，不仅成绩不好，连中等都算不上，我倒是希望我是你呢！”魏紫苏一脸诧异的，随之脸上又浮现出骄傲的神情：“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学校老师还总是提起你呢？”

“她们都怎么说的？”魏紫嫣好奇的问。

“他们说………”魏紫苏突然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只停顿了一下子，就说道：“她们说，魏紫苏，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我们就知足了……”

魏紫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我有一个想要自由的像你一样的灵魂，可是被我伪装了。如果，人真的可以有来世，我希望我自己也可以放纵的过一次。”

“怎么个放纵法？”魏紫苏面露诧异。

“比如，比如，穿超短裙，跟同班的男同学一起放学回家，留长发，还有……”

“还有什么？”魏紫苏迫不及待的追问。

“不用那么在意成绩。”魏紫嫣脱口而出。

“这有什么？！！”听着魏紫嫣的话，魏紫苏一脸的不屑一顾。“这些不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期待……期待太沉重，我不敢……”魏紫嫣说着，无奈的看了一眼紫苏，又说道：“算了算了，什么时候你当了姐姐，就明白了。”

那个放下，魏紫苏真的不明白，这一切有什么难的。可是这一刻，她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幼稚来。如果当初，她也是和紫嫣一样努力的小孩，也许，也许紫嫣稍微放纵自己一下，也不会让父母过多的担忧，也许自己克制努力，父母就不会把那么多期待沉重的叠加到魏紫嫣一个人身上了吧。

魏紫苏看着喝的醉醺醺睡去的父亲，他面容苍老，即便醉着，脸上也有些许失落的痛楚。魏紫苏不知道，那痛楚里，包不包括那份期待的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