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〡木鱼书缃

现在的病房都是有特殊护理，到了一定时间段，除了病人以外，其他人都要离开，即便张慧兰再怎么想留下来，最后还是跟着江亦飞离开了。

这条道路很熟悉，可是江亦飞在这一路上，却因为红绿灯问题，连着踩了好几个刹车。

“亦飞，你这么注意力不急中……真的有事瞒着我吧，是不是你爸爸有什么不好……”张慧兰尽量让自己不要带着哭腔，可是最后还是带着哭腔。

江亦飞看看后视镜的母亲，他痛恨自己没用。定了定神，说道：“没有，我是在想，公司里刚有一件事，我要不要告诉爸爸。”

“他都在医院里了，还想什么公司的事情啊……”张慧兰同样从后视镜里看江亦飞，她承认，她是万分怀疑的。自从今天她见到江亦飞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她又不敢一直追着问，她害怕万一是江安国的事，她真的承受不了。

江亦飞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先安安稳稳把车开回家里。

一路上，张慧兰却在自己思维意识里打了无数场仗，江亦飞一定是隐瞒了，无论如何，还是要问。

“亦飞……”进了门，江亦飞换了鞋，想立刻冲到洗浴间洗个澡，然后去公司里，却被母亲叫住了：“你爸爸的体检报告你总该告诉我吧……”

江亦飞站在楼梯上，愣了愣，回身看着张慧兰的眼睛，说道：“我不瞒您说，报告只是显示了胃部的肿瘤，具体情况不确定，要等检查结果，今天骨髓穿刺要排除血液方面的问题，之后要手术，取样送病理。”

“……确定会好吗？”张慧兰呆呆的看着江亦飞，果然。

“现在爸爸这个年龄段，正是身体容易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病症，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病，我们还是要等每项检查结果出来。”江亦飞转身从楼梯上走下来，把手轻轻搭在张慧兰的身上，他看着张慧兰脸上的细纹，挤出一丝微笑，淡然的说：“妈妈，相信我，会好的。”

张慧兰看着江亦飞，现在，她只能依靠江亦飞了。

哗哗的水声充斥着洗浴间，江亦飞仰着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马上就要炸掉了。李洛那个早上清晰的眉目，和嘴唇的一张一合，在他脑海里像是植入的病毒，完全挥之不去。

曾经那个小时候被人追着喊“捡来的孩子”的镜头，就像是加了放大镜一般，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江亦飞被气哭了，他哭着鼻子跑回家，一头钻进母亲张慧兰的怀里，问道：“妈妈，他们说我是捡来的……没人要的孩子……”

江亦飞清楚的记得张慧兰擦着他的眼泪，温柔的说道：“你是妈妈的宝贝，怎么回事捡来的孩子呢！”

这些……明明那么真切，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不确定呢？

江亦飞来到公司办公室，已经是晚上11点钟。一大堆整理的文件堆在办公桌上，他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其他的。

江安国生病住院的之后，张慧兰更是要尽快把一件事情提上日程。那就是和李牧野的相认，既然所有事情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江安国尽早见到自己的骨肉呢？虽然现在具体病况并没有确定，但是，很明显，他们都已经老了，时间，一定是越来越少的。

李洛很快也知道了江安国住院的消息，她最初听吴兴邦提起的时候，只是冷笑了一下，可是过了两天，她就装不出那种完全不在意的神情了。她这一辈子，最最恨的人，也是最最爱过的人。

李洛甚至都不再有心思弹琴，她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张慧兰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李洛有些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喂……”张慧兰的声音沙哑。

“……慧兰……姐。”李洛低下头。

“安国病了……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张慧兰说道。

“兴邦告诉我了……”李洛回答。

“我不想拐弯抹角，我问你，李牧野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让他们尽快相认……”张慧兰一口气说完：“我不知道安国的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尽早见面。”

“……”李洛举着电话，愣住了。张慧兰这番话，让她突然间有一种败下阵来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张慧兰比起来，果然还是输了，是输给了自己那份爱。她终究觉得，或许，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张慧兰都比自己更爱江安国。

“我希望，你能尽快告知李牧野，如果可以，让他回来一趟。”张慧兰声音依旧嘶哑，可是平静的出奇：“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回复。”

李洛咬着嘴唇，她突然红了眼圈，直直的说了一句：“……好。”

没有人知道命运，可是命运就是冥冥之中。

李洛突然间觉得自己比起张慧兰，显得那么那么渺小。她甚至后悔，后悔那天早上约了江亦飞，后悔自己跟他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江亦飞会不会去问张慧兰，只是，她无比确定，江亦飞此时承受的压力会有多少。

医院的病理下来之后，李大夫告诉江亦飞，手术是在第二天早上。

“李大夫……”江亦飞看着李大夫，犹豫了两秒，问道：“o型血和a型血的夫妇，可能会有b型血的孩子吗？”

李大夫看着江亦飞愣了一下，说道：“自然是不可能。”

“哦，一个朋友，让我帮忙问问……”江亦飞说完，走出李大夫的办公室。

江亦飞皱着眉头，心里默念着，或许，父亲真的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李牧野。难怪李洛当初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现在想来，似乎是自己占有了不该占有的东西，而那些，原本只属于李牧野。

一阵冷风吹过，江亦飞禁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