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江亦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对于他来讲，这并不是一个带着温情去回味的故事，而是自己崭新的开始，从认知里的零找回应有的数字。

看着江亦飞的表情，刘校长缩回了手。

“慧兰姐来孤儿院的时候，本来是为了找另外一个人……”刘校长说着，似乎从江亦飞的眼神里探寻着什么：“她找的这个人，或许你也知道……就是李牧野。”

“……找李牧野……”江亦飞脑袋里画出无数个问号。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刘校长站起身，看向窗外：“她找了两年……只可惜，李牧野根本不在这里。”

江亦飞不作声，只是默默听着。

“后来……你就来了……”刘校长说：“你小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又黑又瘦，身体又特别弱……那时候咱们孤儿院，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号的条件，你总是生病……又不好，我们都很担忧。”刘校长转过身，看向江亦飞：“慧兰姐很心疼，这里的一切，她基本都了解。所以，她决定要把你带回家里，好好照看……”

一道阳光射进来，照在江亦飞的脸上，他复杂的情绪，被一道温暖冲破。

“你看，你现在多好……”刘校长看着江亦飞，说道：“当时领你走，慧兰姐只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江亦飞问。

“从此，你就是江家的血肉，她会视如己出，绝不要让你知道，你是一个被抱养的孩子……”刘校长说。

“……视如己出……”江亦飞喃喃地说：“她做到了……我爸爸和妈妈都做饭了……”江亦飞像是在对刘校长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

刘校长看着江亦飞，没再说话。

“我很幸运……”

“是啊，你也很幸福。”刘校长意味深长的说。

“刘校长……”江亦飞搓了搓手，似乎不好意思开口，踌躇了一下，他还是问道：“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孤儿院……”

“……”刘校长看着江亦飞的脸，就像是每个回来过的孩子一样，每个人都会问自己的来路。

“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江亦飞补充道。

刘校长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来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被悄悄放在孤儿院门外……或者是，被警察发现，然后被送到这里……”刘校长平静的说，没有看江亦飞。

“我也不例外……是吗？”江亦飞目光有些暗淡下来。

“……你是我在孤儿院外发现的。”刘校长说。

江亦飞默默的点点头，他原本一直以为自己优越风光，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名弃婴。就像是自己高处的尊严被一下子拆穿，揭开了面具，触及心底的，总会是一种淡淡的悲凉。

刘校长看着江亦飞，她清晰的记得，在裹着他的被子里，夹着一个纸条，清晰的写着孩子的出生年月，另外有一个很小的包裹，里面放着一对小巧的银镯子。那些，一定是一个母亲的期许。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爱，你要相信，你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刘校长依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江亦飞。

在领养交接的时候，刘校长曾经郑重的把那对银锁和纸条交给张慧兰。她相信，虽然张慧兰一直极度介意让江亦飞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到了今天这一步，总会有一天，张慧兰会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江亦飞的。

“我能在孤儿院里转转吗？”江亦飞突然抬起头，问刘校长。虽然他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所孤儿院的影子，可是他想看看这里的一切，他想试着追溯自己不曾感受的过去，想要去想象那个跟他有着血脉联系的人为什么选择了这里。

“当然可以……”刘校长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我自己就可以……谢谢您……”江亦飞想一个人，安静的一个人。

“……那……也好，你随意……”刘校长很清楚，此刻，每个人都会面对自己内心的冲突。

江亦飞缓步走下楼梯，他来到院子里。

一群孩子正在嬉戏，这里跟学校不同，孩子们并不年龄相当，她们有大的，也有小一点的，有非常健康的孩子，也有一些稍有缺陷的孩子，比如，有兔唇的孩子。可是很奇妙，她们在一起，似乎毫无障碍。大一点的总会顾及小的，拉着她们的手。

一个孩子不小心把球踢到外侧，滚到江亦飞脚下。江亦飞看着这个有些破旧的球，俯下身子捡起来。

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江亦飞，又看看他手里的球。

“你几岁了？”江亦飞俯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

“我六岁。”小男孩干脆的回答。

江亦飞微笑着把球递给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说了一声谢谢，抱着球跑远了。

刘校长在窗户里看着一切，她知道，江亦飞一定会慢慢走过这片心灵的障碍。

江亦飞走过石子路，绕过操场，又穿过医务室，最后坐到长椅上，他仿佛在梦游，他有些疑惑，他所看见的和听见的，他有些分不清楚是不是现实。

“你还没走？”飒爽的声音从江亦飞背后传来。

江亦飞回头，惊讶的发现，正是早上给自己领路的女人。

“哦……”江亦飞抹了一把脸，似乎自己的梦境游离态被拉回了现实。

“这样的秋天，坐在这里晒太阳，真是件舒服的事情。”女人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压力大的时候跑跑这里挺好的，这里的孩子都很可爱。”

江亦飞站起身，礼貌的笑笑说：“是啊，您是这里的医生吗？还是常来帮忙的志愿医生？”

“我啊，工作的医院离这里不远，有空的时候我就愿意来这里。就像刚才跟你说的，来这里，我很开心的。”女人说着，坐在长椅上。

“我妈妈从前也总是这么跟我说，我今天来，第一次体验。”江亦飞笑笑。

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每个人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