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说清楚的关系，确实会发生很大的改变。仿佛是在中间拿掉的三八线，突然就可以肆意的去对方领地。

30年来，李牧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可以撒娇的孩子，他可以在李洛面前不用再一直刻板，因为他知道，那些关系不用维系，永远都会在那里，在最坚挺的位置里。

清晨，一切冬日里还在熟睡。李洛就起了床，老早去市场里买新鲜的菜回来，给李牧野做饭。她很轻松，终于不用再刻意拉开距离，也不用刻意收敛那本来就炽热的母爱了。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到了一个真相大白的时候，是结局，殊不知，对于每个人来讲，那一切，都只是起点而已。

马彤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别墅窗外的车辆虽然并不多，她依然觉得嘈杂。习惯了海岛的自然宁静，她倒是不习惯起这城市的喧嚣来。

马彤彤披上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厨房的灯已经亮了。天下父母为儿女的心思都一样，马彤彤不用想也知道是母亲在给自己准备着可口的饭菜。

“彤彤，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多睡会儿吧……”马太太一脸心疼的看着女儿干瘦的模样。

“妈，跟你说，你别不信，最适合睡觉疗养的地方，是海岛！”马彤彤从后面抱住自己的母亲，一摆出副撒娇的模样，可是她环住母亲腰的手臂突然不动了。母亲在她离开家之后，瘦了太多。

“行行行，就你们海岛好！”马太太一边应和，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

“妈，说真的，等什么时候爸爸有时间了，让他和您一起去海岛，我们那边现在有可以向游客开放的旅游的岛了！去了，你们一定会羡慕我的！”作为女儿，马彤彤心知肚明，她怎会不知道母亲的担忧。

“好，我跟你爸必须得去一趟。”马太太笑着，拍拍偶尔的头，女儿真的长大了，原来孩子长大，就真的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你们说我什么呢？”马光明穿着睡衣，也笑呵呵的走进厨房里。

“我们哪里敢讲你什么坏话，对吧妈妈！”马彤彤眼睛看着父亲，他有了白发。

“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马太太看向马光明。

“公司里的一些事情，对了，彤彤，你有时间，去看看亦飞的爸爸吧……”马光明眼神里露出些许遗憾。

“嗯，我会去的。”马彤彤从马光明的眼神里读出一些无奈，她想着，也不知道现在江亦飞怎么样了，能不能撑起公司上下。

“多安慰安慰亦飞……”马太太不由得把眼睛看向自己的丈夫，她从前心心念念以为的好事，在马彤彤留在海岛之后，她才算是死了心。可是马太太总是给自己心里留着一丝幻想，希望因为江亦飞，马彤彤可以回来。

李洛明显有些紧张，她跟在李牧野身后，紧紧攥着拳头，手心里直冒汗。

走进医院的大厅，李牧野看到刚刚从病室里出来迎他们的江亦飞。

李牧野能感觉到母亲的紧张，只是他理解不了这紧张。

“……早上好！”江亦飞看着李牧野，他依然叫不出口哥哥：“谢谢你……能特地回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谈不上谢与不谢。”李牧野看着江亦飞：“不过，我还谢谢你提醒我。”李牧野看着江亦飞，嘴角黝黑的嘴角露出笑容。

“您好！”江亦飞看着一同走过来的李洛，也打招呼道。

李洛只是朝着江亦飞点点头，她的眼神没有直视这双眼睛，或许因为自己做过的一些愧疚的事。

“走吧，妈。”李牧野扶着李洛走向病室的电梯。

江亦飞听着这声称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牧野。看来，李牧野已经越过了一道心门。

江安国知道李牧野要来，早就坐直了靠在床头，他温和的笑眯眯的朝病房门口望着，眼里充满期待，他现在，期待每一个来的人，他知道，现在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门就那样被轻轻推开了，李牧野和李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江安国看到李洛，眼神里有些惊讶。

“你们坐着慢慢聊，大夫还有些事要跟我说。”江亦飞看了一眼李牧野，退了出去。

“快……快坐……”江安国朝着李洛和李牧野挥手示意。

李洛看着江安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李洛自从认识江安国，他就是风流倜傥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来都是气度不凡。哪怕是上次，张慧兰安排的那次约见，虽然他也是上了年纪，但也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病魔折磨，加上化疗，江安国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他整个身体看上去都软塌塌的，聚在衣服外面的手，像是一副骨头架子。

“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李洛看着江安国，噙着泪水问。

“……哭什么……我这是在医院里闷的……等好了出去，也就不这么颓废了。”江安国依然微笑着，温和的看着李洛。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同样被自己辜负了一辈子。

“我应该早点来看你……”李洛哽咽。

“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你应该恨我……恨我一辈子……不来见我……”江安国说着，目光看向李牧野：“你竟然还让牧野来看我……我该谢谢你……上次他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李洛听江安国提到李牧野，才想起来，儿子还站在身边。

“牧野，快来！”李洛说着，让李牧野靠近床边。

“您……您好……”李牧野依然局促，他看着江安国，心里不免生出怜悯。毕竟上一次见他，他还是个精神头十足的老头子，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亦飞将来有你这个兄弟帮衬，我也放心了……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让人心寒的事，或许，我该赎罪。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认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江安国突然拉住李牧野的手。

李牧野没有拒绝，只是听着，他其实明白，自己对于江亦飞最好的帮衬，或许就是不要干预公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