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那嵩山比剑之后,众多的江湖人物都离开嵩山各自散去。白若雪和她父亲白世昌以及其它的独角寨弟子也回到了他们的山寨。白若雪自在嵩山见谷风大战林楠之后,那颗少女之心便早已按抑不住,每日里,她只是想着谷风的音容笑貌,性情也变得有点郁郁寡欢起来。众师兄弟都弄不清她为何心情不好,千方百计想逗她开心。他们捉了一些诸如小鸟、松鼠等玩意送给她,然而却收效甚微。平日,白若雪最喜欢与小动物玩了。要是谁送她一只小动物,她一定可以开心个十天半月。另外,她还有极强的模仿天赋,无类何种动物与她相处数日,她便能将它们所发的声响模仿得惟妙惟肖。以前她父亲不开心时,她还常常模仿各种小动物的叫声来逗他开心。不过,现在她有了心上人后,这些小动物就无法再让她开心起来。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治。”若雪这嵩山之行可令她对“情”之一字陷得深了。若雪自小没有母亲,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她这些少女的心事却又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这一切又怎能不让她闷闷不乐呢。
一日,她咬了咬牙,决心要独自到山下去寻找谷风,以一吐对他的仰慕之情,便到父亲白世昌处辞行。
白世昌,四十余岁,身长七尺,生得豹头鹰目,极之威猛。他的独门绝技是在江湖名头上极大的五毒断魂掌。五毒断魂掌是独角寨的震山绝技之一,但练者不多。因为练此功者要运功于肉掌之上来炒毒药,比武时对方如被击中,只有用他的独门解药方可解救。但他自身也须每日练功,否则剧毒就会进入练功者的心脏,从而使练功者毙命。白世昌为了修炼此惊人武功,确实到了至生死于度外的境界。
尽管他有个女儿白若雪,然而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夫人,而且,他也从来不提此事。旁人还以为他爱妻极深,不愿谈及其亡妻,故无旁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若雪小时向他问及她娘亲时,他总是极不情愿地对她说:“你年纪尚幼,日后我再告诉你。”故此,若雪至今都不知道其娘亲是何模样。
白世昌的房间在山寨的中部,总共分作两间。外面那间是会客室,里面的那间是卧室。
若雪又走过那条她从小到大都不知走过多少遍的回廊。回廊上,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种植的牵牛花已经把整个回廊盖得严严实实。每次若雪在这条回廊走过,回廊边的一草一木都会勾起她许多甜蜜的童年回忆。那时,她的玩伴多极了!又丑又笨的癞蛤蟆、身披绿色彩衣而大腿有尖刺的蚱蜢、有着两只长角,身上像是暗夜星空的黑底白斑点的天牛;力气大会钻洞的黄色小土狗;四肢敏捷、好像会武功的螳螂;都是她孩提时的好伙伴。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一对她父亲送给她的小青菜鸟。那对小青菜鸟可活泼了,整天跟着她到处飞,那会儿她可是吃饭也惦着,睡觉也惦记着这对小伙伴。有一次,她要跟父亲到山下去看马戏,因带着小青菜鸟不方便,她便托大师兄耿直帮忙照顾它们。那天,她在回山的路上,还特意抓了十多只小青菜鸟最爱吃的红蜻蜒,准备给它们美美地吃一顿。谁知道她回去之后,却发现她的大师兄耿直因为对新近练习的那套武功太过着迷,居然忘记帮她喂鸟,那对活泼可爱的小青菜鸟竟然就在笼子里被活活地饿死了。那一次,她感到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似的,就在这回廊里,整整哭了几个时辰。耿直自小与她一起长大,一直与她十分要好,平日见她闷时不是带她到林子里抓昆虫,便是带她到附近河边捞小鱼。因为有了她这个大师兄,她的武功虽无惊人之处,但她那爬山上树犹如在地面玩耍,潜水捉鱼如同吃饭走路的本事却就是那时练成的。那次,耿直见若雪哭得像一支带雨梨花,知道此番闯祸不小。他没有向若雪多作解释,而是在老松林里呆了十来天,才在林子里抓到一只黑白双间的小松鼠送给她,白若雪才原谅了他的过失。
这条回廊可以说是伴着她长大。若雪幼时,父亲没有多少时间陪她玩,只是每次与她相处,他都极有耐性地教她学文习武,有时还买些吃的和玩的东西给她。所以,自童年起,她父亲白世昌都是她独一无二的偶像。想到要对父亲说要离开他到山下去,若雪心里感到有点不安。此外,她也不知她父亲是否会允许她独自下山。
若雪就是带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父亲白世昌房前。白世昌的房子一分为二,前面是会客室,后半段是卧房兼书房。若雪见到父亲的房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
奇怪!!!
桌子上还摆一只盛着热腾腾的饭菜的篮子,父亲却踪影全无。
父亲白世昌一直有一个若雪百思不得其解的习惯。就是无论何时,他都喜欢独自在会客室里用饭,饭量奇大,而且他用饭的时候,任何人不准打扰。
平时,若雪进来前都一定会先敲敲门,得到父亲的允许才会走进去。今天因为心绪不宁,没有敲门便走进了父亲的卧房。
白世昌的房间陈设得十分独特。一张铁床靠南面的墙摆着,床的左面是一个五层的书架,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书架旁有一张铺着虎皮的巨形躺椅,显得又雅致又威严。床的右面的壁上挂着一把考究的古剑,青铜的剑把在门缝透进来的日光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正对着床的壁上,镶着一对由青铜铸造的鹿头。这对鹿头的角向四周叉开,显得异常之生动,就像是一对房间的守护神。若雪小时候很想摸一摸这对鹿头,但因为鹿头镶在离地两丈高的壁上,她一个小女孩却那里够得着。她还记得小时到父亲房时,常求视她如珠如宝的父亲白世昌抱她去摸这对可爱的鹿头,但不知是何原因,他总是不肯。现在她就要离开山寨独自到外面去闯荡,自然对儿时所熟悉的一切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突然,她有个奇怪的念头,那就是想在临走之前摸一下这对可爱的鹿头。
此时,白若雪的内外功夫也有了三几分火候,自非当日那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可比。只见她微一作势,身体已然像飞鸟般腾起,同时,她那只雪白如玉的右手便向右面的那只鹿头摸去。就在她按住鹿头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吱”的一声轻响,眼前出现了她连发梦也想不到的景象。
白世昌的床前两尺处,现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穴。若雪趋前往下一看,只见一条由青石砌成的阶梯直通地底深处,下面漆黑一片,让人看不见阶梯的尽头。若雪好奇心起,便想进去看看。她见到地道的入口处有十余枝准备好的火把,旁边还有几块用作起火的火石,显然是经常进出洞穴者所设。若雪先把一支火把燃着握在手里,又将两块火石放置身上,然后,从壁上摘下宝剑,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向这深不见底的洞穴探去。
她走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眼前的洞穴竟然变得越来越宽阔。原来地道的主人将房间的地道与这是个天然的山洞相连。脚下的青石有些剥落,可以看出筑成此洞的日子已较为久远。若雪举着火把,在洞中小心翼翼地走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若雪的脚步声和岩洞深处的隐隐约约的回声。突然,若雪感到上面有些水滴打在身上。此水滴冰冷异常,像是死人的手指,滴在她身上,令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若雪条件反射地拿火把往上一照。突然,一群黑呼呼的东西向她迎面冲了过来。若雪大吃一惊,忙本能地把身子一蹲,右手将手中剑舞成一团光影挡在身前,只听“扑!扑!扑!”数声,若雪已经将袭来的东西打落在地。在火光映照下,若雪看到掉在地上的原来是几只死去的蝙蝠。
这天然的岩洞由地下水在山内长期冲击腐蚀所致,所以洞中的四壁有数不胜数、千奇百怪的钟乳石。这些钟乳石有的像巨大的莲花,一层层地从上往下悬挂;而有一些却像奔马、猴子、狮子等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一些像狰狞的鬼怪,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显得异常之恐怖。
若雪的心脏“咚、咚、咚”地越跳越急,手心也开始渗出了汗水。她真的有点感到害怕了。刚才打在她身上的原来是钟乳石流下来的水滴。这些冰冷的地下水和她的脸上的汗水混在一起使她身上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怪异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准备先退出去,会合同门师兄弟一起再来探这古怪的洞穴。
突然,若雪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若雪心想:“谁会在这洞里面呢?父亲一定知道这个洞穴,不然机关怎么会设在他的房里。难道是父亲和谁在里面?”想到白世昌在这洞中,她的心又定了一些。“不管怎么,一定要把此事弄清楚。”她又想道。
鼓起勇气又往前走了十余步,她发现前面的石壁上镶有一扇精巧的铁门。此时的白若雪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有危险,用手轻轻一推,铁门应手而开。若雪提剑慢步进入,却发现里面原来别有天地。
此洞穴大约有六十来尺,地上十分平整洁净。洞的左面摆着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几张石椅,桌上还有一些茶具物品。洞穴的顶前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洞外的光线直射下来,使洞变得较为明亮。洞的一边,有一个大锅,锅里不知煮着什么东西,还冒着热气。若雪好奇心又起,走了过去,伸出左手就想打开锅盖看看。突然,若雪感到有一丝凉阵阵的冷气向自己的脖子袭来。她急忙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使她惊得面如白纸。只见一个年若四十多岁的秀丽女人站在她的身后。这人披一件红色长胞,赤着脚,白色的长发直拖至腹部,面上一点表情也无,只是那双利剑一样的眼睛透出一阵阵令人丧魂落魄的寒气。
若雪猛地往后一跃,身形退了三丈,右手在空中已拨出手中宝剑。本来她探洞时就有些胆怯,现在又见此怪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管此人是友是敌,若雪还是觉得远离此人为妙。
那人见若雪远去,却并不向她追来,只是“嘻!嘻!嘻!”地怪笑了数声。在这寂静的洞里,这笑声令人不寒而栗。那女人突然腰一摇,左手前伸,右手下按,摆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接着,她左脚往前一跨,不知怎的,身子便已欺到若雪的身前,若雪此时那里还顾得上判断这怪女人是谁,身体向左后方一晃,长剑便向这怪女人拦腰削去。按普通常理而言,若雪的剑从中路攻到,那女人应往旁边让过此剑,或先用手将若雪的手腕封住,不让剑锋及身,然后再进行反击。如果她如此应付,若雪还有其它平日练熟的招数对她进行连番攻击,至少一时半刻不会被她制住。谁知这女人见若雪利剑攻到,不向旁边躲闪,而是双手向上一抬,身子顺着手的方向朝上弹起,就像要托住空中的某物似的。若雪还未反应过来,右手的曲池穴已被那女人的左脚脚尖点中,长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那女人用脚点了若雪手上的穴道后,竟然还能借那一点之力向前跃了几尺,方才落地。此种功夫,不要说见,若雪就是连听也没听说过。若雪知道与这怪女人相比,自己的功夫远远不及,若要再斗,只能自取其辱。当下她又惊又怕,不知这怪女人要如何对付自己。
那怪女人将若雪的剑打落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她攻击,却奇怪地在洞中的空地上演练起功夫来。她一会儿双眉紧皱,双手放在胸膛处作捧心状,腰部却突然后弯,右脚向前激踢而出。一会儿又回头一笑,呈风情万种之态,右手的衣袖却随腰肢的摆动,向旁边急拂而出,带出的掌风凌厉无比,令人透不过气来。那女人就是这样左一招右一式地自顾自演练此独特的拳法,好像若雪根本不存在似的。
此时的若雪早已退到洞边,她把身子紧贴在石壁上,连喘气也不敢高声。她见女人没有继续向自己攻击,便不由自主地观察起她的拳法来。只见那女人伸拳踢脚犹如行云流水,但其看似柔若无骨、美妙异常的一招一式中却潜伏着极为惊人的厉害杀着。若雪看着看着,竟然忘记身处险境,对这路精巧独特、曼妙多姿的拳法看得入了迷。
突然,与外相连的那扇铁门“吱”的一声轻响,一人提着物品闪了进来。那女人听到门响,身子“呼”的一声飞起,身子已贴在洞边的岩石之上。她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就像已变成石壁上的一块岩石。若雪定睛细看来人,发现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父亲白世昌。
那女人见白世昌进来,双手在石壁上一撑,人已从壁面飞出,左手急如闪电地向他的头顶击落。白若雪见父亲身处奇险,不由得惊叫起来。白世昌却好似胸有成竹,只见他头也不抬,左手把物品往地下一放,右手往上一推,与那女人对了一掌。那怪女人的掌力十分厉害,连白世昌这样武学名家受了她掌力之后,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但白世昌纵横江湖几十年,功力自然也非比寻常,那女人受他掌力所激,在空中也翻腾了好几个跟斗方才落下地来。那女人腰肢一摆,还欲再战。白世昌却后退一步,出人意料地唱起歌来:“女儿、女儿快睡眠,妈妈为你推摇篮。女儿、女儿快安睡,妈妈帮你缝新衫。”说也奇怪,刚才还凶猛异常的怪女人听到这歌声后,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面部表情也变得十分之柔和。白世昌把带来的篮子往石桌上一放,说:“吃饭吧,养好精神去找你女儿。”怪女人听了此话像中了魔法似的,一声不响地坐到桌边,开始食用篮子里的饭菜。白世昌见那女人安静下来,却没有马上和若雪招呼,而是走到洞中那冒热气的铁锅旁,将衣袖挽起,练起功来。只见他脚趾抓地,双手向前缓缓推出,口中微微吐气,似乎精神十分集中。若雪明白父亲练的是五毒断魂手,也知道练习此功极为凶险,一着不慎就会毒气攻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而且此功对时辰的要求也很高,通常都要在规定的时辰修完必修的功法,不然生命就会有危险。白若雪以前曾多次规劝父亲,让他停练如此危险的功夫,但他总是听不进去。现在,见到白世昌将锅盖揭起,两脚分开与肩同宽,仰天深吸一口气后,左手向前举起,朝着锅里冒着热气的东西插了下去。若雪知道锅中的物体由一百零八种毒药组成,剧毒异常。听到父亲的手在锅中发出吱吱的响声,她感到十分之害怕。此时,她的内心非常矛盾。她一方面想阻止父亲练习这风险如此巨大的功夫,一方面又怕自己发出过大的声响从而让父亲分神而导致他练功失败。又过了半晌,白世昌终于把手从锅中举起,此时,他的整个左手呈紫黑色,直至肘部。接着,他右手下按,左手成立掌,深吸一口气后,然后边呼气边将左掌缓慢推出,再缓缓地吸气并将左掌收归胸前。他吸气时收掌,呼气时出掌,如此施为了数十次。每推一掌之后,他手中的黑气便会退去几分。他就这样又收又推地练了约半个时辰,手中的黑气才完全退尽。
那怪女人不知何时已在石桌上睡着了。若雪一言不发地走向白世昌,望着面色凝重的父亲和在石桌上沉沉睡去的女人,满眼充满了疑问。白世昌看着若雪那渴望的眼神,知道再也无法将真相隐瞒下去。究竟白世昌向若雪说了何事,而洞中的怪女人又是何人呢?各位不必心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