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特沙漠,堪称潘透弥整个地表上,最大最荒芜的沙漠。
它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原本在天上飞的你,一旦进入到这片沙漠的上空,眼睛却一直瞅着下面的话,那么恭喜你,除了像海浪一样翻滚着的,连绵起伏的一片橙黄,你什么也看不到。
并且你还会有一种,一直在天上原地打转,永远也飞不出去的感觉。就像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这里。
它又荒芜到什么程度呢?
荒芜到高地、绿洲洼地和干河床寥寥无几,荒芜到青草、灌木和树木等都不愿意在这里生存,荒芜到候鸟、水禽和其他甲壳动物等,总是活不了多久,就开始一批又一批地死绝。
可纵然如此,却还是有一种植物,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甚至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过去了,依然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壮大着,丝毫没有灭绝和死亡的迹象。
它,就是依米花。
依米花,花成四瓣,每片花瓣自成一色,分别是红、白、蓝、黄。与其他诸多根系庞大的植物不同,它没有根系,只有唯一的一条主根,孤独地蜿蜒盘曲着钻入地底深处,寻找有水的地方。
每一株依米花,往往都需要七年的时间,来完成根茎的穿插工作,以及一点点地积聚养分,等到它花开之时,便也因为耗尽所有的养分而逐渐凋零。
许是神王,怜悯于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和这种一生定要美丽一次的努力和坚持,便给了它们一次重生的机会——也就是进化为一只依米花妖。
时过境迁,在历经大浪淘沙的岁月洗礼之后,塞尔特沙漠上便出现了一个稳定的,庞大的依米花妖族群。
这个古老的族群,就像是生长在悬崖上的树木一样,将自己的根深深地扎进岩石里,盘根错节,遍布各处,任凭风吹雨打,任凭雷电交加,也依然无所畏惧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在她们身上,背负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只有她们知道蜘蛛魔堡的真正方位,也只有她们,能够打开通往蜘蛛魔堡的那扇大门。
蜘蛛魔堡,是魔后曼珥狄亚的栖息之所。多年以来,外人只知道魔后驻扎在塞尔特沙漠里,却不知道,她究竟落脚于这片沙漠的何处。
而这,都要归功于依米花妖族群的努力。是她们,齐心协力地藏起了蜘蛛魔堡,也是她们,背着蜘蛛魔堡在这片沙漠里到处奔跑,居无定所,行踪不定。
此刻,塞尔特沙漠的上空,传来一个极为暴躁的男声。
“魅兰莎——你这个死女人,快给老子滚出来!
妈的!每次老子回来,都要找这个死女人找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躲在沙漠里的哪个犄角旮旯,就不能给老子留个提示吗?藏得这么深,让老子怎么找?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跑,你跑就跑吧,你倒是跑出一条直线来啊!跑的歪七八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算是哪门子的本事?靠!真是气死老子了!”
毋庸置疑,这位“老子”,正是铼登。
他口中的“魅兰莎”,是依米花妖族群的族长,也是这片沙漠里第一个诞生的依米花妖。她为人深不可测,却总是浅笑盈盈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在族群里非常有地位和声望,也把族群管理得很好,因此深得魔后的信任和垂爱。
自从铼登进入这片沙漠之后,就开始一边飞在上空,一边手上拿着那个放大版的锁形钉,像转陀螺一样地使劲挥舞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恨不得甩出这片沙漠,甩出这片天地,再甩出这个潘透弥时空,直接奔着另一个时空而去。
多如牛毛一样的小圆钉,顷刻间化作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在这片沙漠,却很快就钻进了柔软细腻的沙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大片的黄沙飞扬,左一层右一层地翻滚而来,轻盈似薄纱,蒙头盖住了铼登身后的那一大群无脸怪,又淋落在他们灰白色的长袍上,留下了厚厚的一层黄色印记。
许是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之间吓得四处飞散,那双枯树枝一样的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是在抓什么,又在摸什么。
“靠!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铼登望着那群逃命似的无脸怪,一脸恨恨地咒骂个不停,“不过是一点大风裹着沙子跑,看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瞧那熊样,像是要回家找妈妈一样,可他们哪有什么妈妈可找……”
骂着骂着,他就突然安静了下来,甚至也不再挥舞锁形钉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的那名女子身上。
正是他单手抱着的尤朵丝。
她脸色惨白,两眼紧闭,眉头紧锁,额间的那片黑色羽毛印记,忽明忽暗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而她背上的那双黑色翅膀,羽毛还在一片片地往外飘落,落进风里,落进沙里,又落进风沙里,跟着它们一起跑。
他知道,这些都是她生命垂危的不祥之兆。可奇怪的是,他的注意力却突然放在了,她艳丽的容颜之上。
靠!又不是第一次看她的脸了,怎么以前就没注意到,她竟然长得这么好看!成天光顾着和她吵架和打架,都快忘了她以前,好歹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天使了!
这么想着,他就收起了锁形钉,爪子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她的脸,然后又捏了捏,揉了揉,好像还挺有弹性的样子!
“臭蛇——我还没死好吗?”尤朵丝陡然睁开眼,啪的一下打落他的爪子,“你还倒是挺会趁人之危,占我便宜的!”
“你懂个毛?”被抓个现行的铼登,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反倒振振有词地狡辩道,“老子是看你脸上沙子太多,好心帮你扫除掉,你非但不感激老子,怎么还倒打一耙起来?”
尤朵丝没有反驳,只是两眼直直地望着他,似乎要刺穿他的肉体,看透他的灵魂。
铼登被她这股灼热的视线,给盯得浑身不自在,强撑了一会儿过后,还是别开了脸,假装四处张望。
这一望,果真还望到了些什么。
他脚下悬空的那片沙土,不知何时竟然鼓起了一个个硕大的沙包,像流水一样淅淅沥沥地,源源不断地抖落表面的黄沙,重新流回了地面上。
随着厚厚的黄沙层剥落,裸露出来的,其实是一个个巨大的花苞。它们霎那之间,犹如一声令下,不约而同的齐然盛开,然后朝着头顶的苍穹,狂吐血一样地,吐出来不计其数的,密密麻麻的小东西。
花,是依米花,而那些幽绿幽绿的小东西,很显然就是小圆钉。
靠!这一波袭击来的猝不及防!
铼登在半空中一下子弹得老远,并于百忙之中,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尤朵丝的脸,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常后,心里不禁“咦”了一声,后又立马改为挡住了自己的俊脸。
漫天飞的小圆钉,就这样从一片沙土中,转移到了另一片沙土中,好似清理场地一样,把它们通通赶跑了。
等到花朵们吐完了最后一波小圆钉,便精神抖擞与容光焕发一样,随风轻轻摇摆着四片不同颜色的花瓣,却煽起了一阵阵龙卷风似的沙尘暴,令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
沙尘暴越刮越猛,可是依米花们却好似根深蒂固一般,纹丝不动地驻扎在沙子里,并渐渐变得透明,红白蓝黄四种颜色的花瓣,陡然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彩色的、烟雾形的光柱。
在那一束束光柱之中,婀娜多姿地,走出来一群仪态万千的美人,或是笑着,或是闹着,或是眨着眼,或是撅着嘴,或是拎起裙摆,或是撩起头发,举手投足之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还透着股百媚千娇的机灵劲。
她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交谈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咱们那英俊潇洒的铼登大人吗?这是英雄凯旋归来的节奏吗?”
“嗯,可喜可贺——大人如今已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魔头了,不仅抱得美人归,还终于舍弃那条难看的大尾巴了!”
“呦呵,还有翅膀越来越小的堕天使呀?我差点都没瞅到!”
“不仅翅膀越来越小,我看那毛也差不多快掉光了!啧啧啧——真真是可怜兮兮的一人!”
“我呸——还可怜兮兮呢!自作自受还差不多!”
“欸——?我咋突然觉得这两人挺般配的,不会是我的错觉吧?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不是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还就是你一人有这样的想法!哈哈哈——”
“笑你妹笑——”
“我妹不就是你吗?”
……
美人们的一一登场,令那狂野的沙尘暴,也逐渐臣服于她们的美色之下,变得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在风里传来一阵阵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呜咽声,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有一人,在众多美人的簇拥之下,款款走来,裙摆飞扬。
“铼登,尤朵丝——好久不见,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