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熟悉的声音,温凌抬起头来,竟然看见了齐章,他以为他看错了,他以为他早就死了,他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与他对视了上去,才真切的感觉到他真的存在,“齐章......”
在向哲的注视下,齐章缓缓蹲了下了,把温凌扶起来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温凌四处看了看,这满地的温氏的尸体,再看看他,“你......是奸细?”
“不是。”他失声否认道,“但我的确是南朝的人。”
温凌愣了神,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打湿了眼眶,他瞧着如今的这番景象心里不知有多痛,“是我......引狼入室了?”
“不是你的错,是温庭谋反,想要一统南朝。”他解释道。
温凌看着他,道:“他们,都死了?”
听到这句话,齐章的喉咙动了动,沉默不言。
温凌瞬间失去了身体的重心,原来的他苟延残喘,拼着命也要见一面的人,竟然杀了他的亲人......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在老虎的口中就了下他,他跟他说:我会让你摆脱傀儡,成为真正的王上。他当时很高兴,不是因为他的承诺,而是因为他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一直......哪怕就是以这样的身份......到底是换来了血淋淋的教训。
蓦然,他转过身去,直奔那个墙角,想着这一撞他就可以解脱了,内心竟然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可后面那出锋的利剑追着他的背影,直到正中了他的心脏。
空气一下子宁静了起来,那个倒下去的人,捂着自己的心口,手里还拽着温凌的衣服。
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子遇!”如此撕心裂肺的一身喊叫,裴珩几乎是跑了过去。
温凌抱住他的身躯,双手双脚乃至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嗡的一声仿佛要溢出血来,他看着他渐渐合上的眼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身:“齐章!”
齐章嘘了一声,声音极小,仅能两个人听到,他叫了声他的名字道:“温凌,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了我这一生中最至美的关心,可是抱歉,我答应你的,余生怕是履行不了了。你护了我半辈子,可我最后却背叛了你,为了一己之私帮了温庭,对不起......不过好在我可以把这个罪赎给你,以后没有我的日子,希望你......多保重。”他笑了笑,偏过头看着裴珩,嘴里呢喃这两个字:化栖。一颦一笑,还是他当初认识的张子遇。齐章仍是笑着,仰头看向那片天空,直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个茶楼的自己,被店小二赶了出去;仿佛看见了那个在哥哥酒宴上的自己,为裴珩挡酒喝的自己酩酊大醉;仿佛看见了自己金榜题名时的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背着弓箭,骑着黑色鬃马,明明心里很恐惧却要装作镇定的人......他是一个好人,是他人生中的一轮白月,是他此生忘不掉的人......不过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此刻都戛然而止了,他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也再也不能再真切的感受一下他的呼吸了,他阖上了眼睛,终止在那片汪洋里。
裴珩承认自己经历了一世,已是什么大起大落都难以惊到他了,可方才这个男人的举动,他却忍不住为之动容。
躺在血泊里的温凌,看着齐章,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了一个笑意,可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手里的利剑也渐渐松开,就那么躺在齐章的身边......
裴珩压制住心底的歇斯底里,吩咐了两个人把他们好生安葬......却是自始至终不敢去看他一眼。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任凭人来人往,丝毫不动弹一下,直到有一个人拖着一个女子过来道:“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温氏的残党。”
裴珩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去,看着温若思道:“名字。”
被拖着的温若思笑了笑,满手鲜血的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道:“裴珩。”
裴珩愣了愣,确认眼前的人他不认识后才道:“温若思?”
“呵呵......看来我那个妹妹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啊。”温若思笑道。
“也不是,猜的。能把自己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只有你温若思了。”
温若思接着笑了笑,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他面前,随后忍不住仰头大笑道:“我看她才是人不人鬼不鬼吧。”
裴珩看着那个盒子,微微眯缝了眼睛。
温若思看他不动,笑道:“怎么,不打开看看,有惊喜的,放心,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想弄死你。”
他狐疑的拿起了那个盒子,在她的笑声中缓缓打开来......啪的一声,他狠狠地合上了,双手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一个盒子而是一个烫手的木炭,可在他看来,这比木炭还灼心。
温若思看了他的举动,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温若映你没有想到吧,有朝一日,你爱的人能如此怕你!”
裴珩上前去,咬牙切齿道:“温若思!!!她呢?”
“哈哈哈......不在你手里呢吗?怎么,只是把皮剥下来了你就不认得了?可别让我那个妹妹听到了,不然得伤心死了。”
裴珩手里握着那个盒子,一脚踹到她的身上道:“她是你亲妹妹!”
“嘘,她到死都没有再叫我一声姐姐,她那么爱你,还让你带她走,可惜你拒绝了,不然还能见到她的全尸呢。”随后,温若思便放声大笑。
裴珩的眼睛红丝遍布,手上的青筋爆起,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似要迸出寒光来,他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人道:“把她拉出去,活活憋死。”属下领了命随后温声道:“大人,里面还有一个没了皮的尸体,怎么处理?”
裴珩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落了下来,良久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他道:“连同这个盒子一起,葬在大凉。”
“是!”
......
周迷苏是在荆北的时候,听说大凉灭亡的,想着他的愿望终于实现,若是今日夏侯景垣在,恐怕能高兴坏了。
不过已经有很多天没吃东西的她,饿得是昏天黑地的,加之荆北天寒地冻,穿的单薄的她根本无法度过去到达上陵城。忽然......她也想去荆北看一眼,虽然这里是承载她痛苦的地方......
毫无意外的,她被门卫拦了下来,心想着算了要转身离开,便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林姐姐?”
她回过头来,竟然是顾星案,看着他旁边的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后面还跟着一顶轿子,似乎要出远门,她笑道:“君候。”
“林姐姐怎么会来?裴哥哥呢?”说着,他便四周瞅瞅,果然没见裴珩。
“我......我来这采药,他不知道。”
顾星案笑笑,“你不会还在找避念珠莲吧,那个东西我问宫里的御医了,世间根本就没有,你是不是被骗了?”
没有?可她明明在医术上有看到啊......难不成是她看错了,她笑道:“君候这是要去哪?”
“恩?”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裴哥哥没和你说?如今南朝胜了,说是要整顿,就把我们几个君候叫过去,恐怕要收回封地了。”
是该整顿了,不过南朝现在的皇帝是谁啊,“现在在位的是哪个皇帝?”
顾星案想了想道:“是二皇子慕容黎即位,年号:祥延。看样子,林姐姐是离家很久了?”
她胡乱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顾星案便塞给她一包吃的以及一件披风道:“林姐姐记得早些回家。”说完,便上了轿子,离开了。
周迷苏拿着手中的东西愣了愣,也是转身离开。
走出几十里,她忽然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心想这下糟了,莫不是一路上吃草类,吃了什么带毒的东西......她回想着,倒好像没有什么是有毒的啊。她踉跄的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把了把脉果然是食物中毒......可是的确没什么是有毒的,难不成......是食物相克。
想着方才顾星案给她的肉制品,才会想起她一路上吃了很多豆子,的确是相克无疑了。
她捂着肚子走进上陵城的一家医馆里,问有甘草之类的,那医馆的人见她穿得好看竟忍不住上前巴结道:“甘草我们有的是啊。”说完,店小二便拿了一大包过来。
周迷苏要了新鲜的甘草捣成汁喝了下去,许久才缓过来......只见那店小二见她生的美貌,凑上前去一脸痴笑道:“姑娘还要什么,本店都有啊。”
周迷苏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确无碍了,便要起身结钱......摸了一圈也没摸到,这才想到,她的钱都用来给那些人抓药了,方才遇见顾星案也只是给了她吃的。
她敛了笑容,一脸尴尬的看着店小二,店小二的脸色也蓦然暗了下来,道:“见你穿的这么好,身上竟然没有钱?难不成,这一身都是偷来的?!”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初来此地,不料遭遇打劫,钱都被劫走了......”她想了想,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道:“我拿这个抵押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