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世度你入仙门
作者:哎呀余公子      更新:2019-10-30 18:20      字数:4052

“君可知太乙道宗?”

余清轻声问道,“太乙道宗”这四个字似乎有某种魔力,让金象谛听了一顿。

“当然知道,天下十八道宗之一,赫赫有名的太乙救苦天尊的传承,哪个修行人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我师傅,名唤李叔景,便是太乙道宗的弟子。”

金象谛轻笑,似乎感觉看穿了余清的心思,本来还有些看重,现在觉得也是俗人一个。

“小道士,你还是有些年轻啊!修行修行,我等皆是长生路上的一个行者,修行者讲究因果,昨日你师傅盗我灵物,今日我取你性命,这一段因果便结了,日后即使太乙道宗知道了此事,也没有办法再问罪了,即使找来,也有黑山妖王挡在前面,又关我什么事呢。”

“这么说来,今日我杀你,也是了解因果,日后黑山妖王也不会说什么了?”余清反问。

金象谛一滞,回道:“那是自然,修行者生死,自有天命。”

余清也不追究,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下去。

“太乙道宗的弟子,出门带的都有一枚接引符,遇到危难之时祭起,就能告知方圆数十万里的同门,请其前来相助。恰好,我师傅出门之前点燃了这枚道符,但玄洲方圆百万里,太乙道宗又远在东海蓬莱丘,可能是恰好附近没有人,也可能是有人收到了信息却有事耽误了,总之,直到几个月后,才有一位师叔来此。

这位师叔名唤陈太玄,是太乙道宗的嫡传,此次出宗门有师门重任在身,就没有在这里耽误,不过,他却留下了一株招魂花,招魂花你知道吧。”

余清说的清淡,金象谛却如遭重击,猛的回头,盯着那株黑径白叶亭立如幡的奇花,金色竖瞳中光华暴涨,脸上一道道法纹浮现,如同神祗。

“太乙救苦天尊,上古大圣,化身千万,威能无穷,在天呼太一福神,在世呼为大慈仁者,在地狱呼为日耀帝君,在外道摄耶呼为狮子明王,在水府呼为洞渊帝君。

我这师叔传承的便是日耀帝君一脉,修炼《幽冥日耀杀生剑经》,在冥土度朔山立下杀生观,持杀剑行救度之事,震慑鬼道诸雄,招魂花就是他以神通培育而成,食妖噬鬼,威能无穷。”

金象谛终于暴起,身上一片片金鳞浮现,法纹流转,仰首尖叫一声,如婴儿啼哭,右手猛的伸出,抓向余清。

余清只是看着不动,一边的招魂花却好像收到了某种指示,枝干轻摇,顿时整个院子一暗,无数阴气冥魂飘荡,远方一条血海奔腾汹涌,修罗夜叉魔王跃出海面飞扑而来。

金象谛眼前一黑,已经不见了余清身影,手中也抓了个空,再一转,面前尽是狰恶丑陋的修罗夜叉,张口咆哮,却似乎被约束着不敢上前。

余清依然站在院子里,遥遥的看着被围在血海之上的金象谛,心中有些不忍。

“其实此事也是从我而起,我修行时入了心魔,灵台破败,我师傅拼了性命盗来龙血祝余为我疗伤,才有了今日你我两人的品茗清谈。

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没走,你说的对,我们都是长生路上的一个行者,生死自有天命,今日之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你我要了解因果罢了。

仙路唯艰,修行不易,今日我杀你,咱们因果便了解了,待到来世,我度你重入仙门。”

听了余清的话题,金象谛平静下来,金色竖瞳盯着余清,寒光隐现,张口说话,鳞片铮铮作响。

“你这道士,也不是一般的人物,龙血祝余是我朝夕相伴的灵物,我一路修行至今,大半的机缘都应在它上,现在予了你,倒也不错。不管今日之果谁胜谁负,来日都度彼入道便是。只是,黑山妖王是魔神大妖,你日后还要当心。”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道士,到了现在,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道号为何?”

“我名余清,只是受了太乙传承,还没有回山门拜过祖师,没有道号。”余清答道。

金象谛轻轻点头,再不多言,手中折扇抛出,化作一阵青烟,青烟中无数天魔舞动,变化万千,时而为仕女,步曲曼妙,时而为帝王,龙行威仪,时而为仙人,仙音漫天,地涌金莲。最后漫天光华一收,九头天魔显出身形,若隐若现,无声咆哮。

血海之上的无数修罗夜叉掀起无数血浪,挥着兵刃踏着血波飞扑而上,獠牙狰狞。

金象谛身上神纹扩散,金光笼罩天地,顿时涌来的无数魔物化作灰飞,幽光一闪,又从血海中跃出。

金象谛无奈,身子一转显出原身,一条巨大的金蛇横亘在血海之上,长有百丈,蛇首朝天如巨峰。长尾一卷一甩,一群修罗就化作血水。

血海上天魔和修罗撕咬,金蛇与夜叉飞卷,血浪滔天,前仆后继,金象谛渐渐处于下风。

金象谛将蛇身盘起,巨口张开,一颗青色元丹飞出,道音阵阵,光芒万丈,在这无限的光明中,血海和修罗都飞速消融。

血海之中,一株奇花拔地而起,似乎撑满了整个天地,枝叶如幡,轻轻摇动,血海倒卷化作一扇门户,高有百丈,通体幽黑,门框上刻有诸般魔头鬼神,左右门扇上有两个神人,左边神人身穿青色冕服,左手持鞭,右手持一令牌,刻有幽冥二字神篆,右边神人身穿黑色冕服,左手持棒,右手持一玉印,刻有生死二字神篆。

鬼门慢慢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阴狠深沉,似乎有无边的怨气杀意。

金象谛紧张万分,一口精血喷到元丹上,元丹光芒更盛,一条金色小蛇蜿蜒游出,化作一尊妖神,双翼六臂,耳挂两条黑色小蛇,脚踩两条金色神龙,手上一柄方天戟。

鬼门轰的一声,完全洞开,门内一只巨足踏出,顿时整个大门嗡嗡作响,似欲炸裂。

那巨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两只手伸出抓住两边门框,一撕一扒,整个身子就露了出来。

这魔神高有百丈,牛头人身牛蹄,手持钢铁钗,身上无数鬼篆流转,见到半空的金蛇和妖神,怒吼一声,钢钗一扬,血海化作长龙卷向妖神,双脚一踏,飞扑向金蛇。

两个庞然大物在半空中缠斗,牛头魔神钢钗上冤魂缭绕呜咽哀鸣,金蛇长身如盘鳞片如甲,你来我往,金蛇渐渐不支,牛头魔神闪过席卷的蛇尾,钢钗一收,一道魔火喷出,将蛇首烧的漆黑,无数鳞甲破碎。

金蛇嘶鸣,蛇口大张咬向牛头,蛇尾也再次席卷而来。与此同时,远处的妖神六臂抓住血龙用力一撕,血龙哀鸣一声,化作血水落入血海,妖神双翅一振,电射向牛头。

牛头一个措手不及,被撞了一个跟头,顿时大怒,钢钗往虚空中一戳,法纹浮现虚空荡漾,金蛇和妖神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牛头又一翻手,一条锁链飞出捆住妖神,一钗下去,妖神被扎了个前后通透,又化作一枚元丹晃晃悠悠的往金蛇飞去。

牛头乘势杀来,魔火如跗骨之蛆在金蛇身上燃烧,火势阴寒,专烧魂魄。

金蛇痛极,身躯翻滚如龙,牛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远方的招魂花长幡飘荡,一道幽光照向金蛇巨大的躯体,金蛇如坠沼泽,举步维艰动弹不得。

牛头再不迟疑,举起钢钗刺向金蛇,钢钗上一道青篆流转,像是切豆腐一般将蛇身一断为二。

似乎意识到今日注定死亡了,金象谛不再挣扎,任由牛头斩碎身躯,用锁链锁住魂魄扯出体外,只是在金蛇眼角,一滴眼泪流下。

远处的余清有些伤感,数百年修行,筚路褴缕,步步艰险,却在今日终止,此生再无望大道。

牛头用锁链锁住金象谛魂魄,向余清走来。那是一条金色小蛇,目光呆滞,在牛头的拉扯下亦步亦趋。

“真人在上,小神是杀生神君座下勾魂使者,奉神君法旨助真人诛杀蛇妖,今蛇妖已经伏诛,敢问真人还有何吩咐?”牛头魔神抱拳恭声道。

余清不敢托大,回了一礼,问道:“杀生神君,敢问可是我陈太玄师叔?”

“神君是他,他却不是神君。太玄上仙为法体真人,神君便是他的神道法身,坐镇冥土,救拔幽苦,镇压冥渊。”牛头魔神回道。

“烦请尊神禀告神君,此间因果已经了解,不日我就会启程回归宗门,我应了这条金蛇,来世度他重入仙门,请神君多加照顾。”余清道,师傅的大仇已经报了,以后就一心修行罢。

“理当如此。我这就回去向神君复旨,定然把真人的话带到。”

牛头魔神一步跨过血海,手中一道符印射出万道神光,笼罩住巨大的招魂花,招魂花在这神光中迅速变小,最终化为三尺高下滴溜溜落入牛头魔神掌中。

牛头魔神向余清点了点头,迈入鬼门,身躯渐渐隐没。

余清看着鬼门慢慢消失,血海也消散,这片天地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这段因果终于了解,当初陈太玄来的时候,问他,是和他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等金象谛来,和陈太玄走,这天地之大,有几个人能够伤害他呢,可是留在这里,即使有陈太玄留下的招魂花,可是世事难料,万一金象谛再厉害几分,他就危险了。

当时陈太玄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余清也没想到他在招魂花里留下一道鬼门,现在想来,他当初的问话也有几分考校的意思了。

余清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是感念李树景的恩情,两世为人,李树景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对他这般好的人,余清不是铁石,也不是禽兽,他受了李树景的恩,就要担起他的仇,他的因果。

第二个便是,他近来的修行一日千里,时时有所体悟,已经摸到了开灵的边缘,就差临门一脚而已,了结了这些因果,就像镜面拂去尘埃,见真明性,开灵也就水到渠成了。

道祖讲解开灵之境,言道:旧业日消,新业不造。无所挂碍,迥脱尘笼。行而久之,自然得道。

佛家禅宗六祖惠能也曾做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道讲开灵,通真明性,佛言见心,我见如来。两家虽然路途迥异,却是殊途同归。

日升月落,清风如水,余清在山顶已经站了九日。

这三天来余清把前世今生又在脑中过了一遍,种种往事如清光流过灵台,不留下一丝痕迹,只剩下追逐道途的决心与淡然。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水,水无常势,生命也没有常形。生命是砂,指尖轻砂,白云过隙沧海桑田,最后只留下淡淡的触感。

没人知道修行的终点是什么,就像没人说得清生命的终点在哪里,即使天上的神佛仙圣,道门诸祖,大概也说不清楚,他们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行者与先行客而已。

第十日,金乌东升,万丈霞光刺破云层,驱逐了万里河山黑夜的幽暗与深沉,余清自沉思中醒来。

余清左手轻拈,右手虚捧,微微一笑,宽大的羽衣飞扬,顿时满山草木勃发,花开锦团。

花开如我,我见灵山。

自此,开灵入道。

余清下山,衣袂飘飞,缈如仙人,隐隐有歌声传来。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