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殿”正殿内,吕不韦殿主灰头土脸,圆胖胖的大脸满是怒气,指派着一干匠师收拾、修复着殿内那巨大深坑。
“殿主、殿主。”千洛大呼小叫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吕不韦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冲出殿去,大声吼道:“嚎什么嚎?又有甚事?”
千洛一缩脖子,嬉笑着道:“刚刚与两位长老谈妥了,人家应得的好处,你赶紧的分派下去。”
吕不韦气得越发胖脸涨红,一边招过自己的武元师,将在库房内早已给两位长老备好的血玉给送过去,一边恨恨对千洛道:“也不知道谁是殿主,——我天天居然被你给分派着干这、干那的,你小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见千洛毫不为意的神色,吕不韦殿主感觉越发刺眼,冷笑道:“你小子也真是精灵鬼,压着不让我分派给两位长老应得的好处,然后让你来做这个人情。”
“不但如此,如果你早早将好处送过去,我再与两位长老去谈事儿,就怕我眼下出的这点儿血,他们就看不在眼里了。”千洛耸了耸肩道。
“你可真够石头里榨油的。这样倒是好,两位长老与你做了这个买卖,赚了一大笔血玉,转眼他们应得的好处又送了去,——分明是你在我面前给他们美言所致,对你还不感恩戴德?里外好人都让你赚了,得了便宜又卖乖。”吕不韦殿主鄙视地道。
“过奖、过奖,一切都是殿主老师您教导有方。”千洛笑着连连谦逊道。
听千洛称呼自己“老师”,吕不韦摸着滑溜溜、肥润润的下巴,嘴角一丝笑容泛起,也很有几分自得生出,旋即斜睨着千洛道:“别怨我没有告诉你啊,此次修缮大殿所耗费的钱财,我都自你的每日修炼血玉中扣除了,——此后一个月,你休想自殿内领取一枚修炼血玉。”
“什么?你、你不能这样啊,殿主大人!”千洛一听傻了眼。虽然他现在得了横财,算是暴富,不缺这几枚血玉,但穷困日子过久了的他,蚊子再小也是肉,也不想舍弃啊。
吕不韦却难得自这精滑小子的手里扳回一局,心头大快,“呵呵”笑着转身进殿,将他丢在殿外:“以后再干这等吃饱了打厨子、修炼完了拆大殿的举动,日后你就休想再在天命殿内领取任何应得的好处。”
“白沙亭城”正北,两千里外,在浩荡宽阔、水流湍急的天流河的一个巨大拐角处,足足有“白沙亭城”七八倍大的“宛罗城”雄伟坐落。
“宛罗城”与“白沙亭城”相较,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宛罗城”四周的城墙即有十余丈高,全用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千斤重金刚石砌成,并且缝隙浇灌铁汁,可谓固若金汤。除此之外,“宛罗城”中天命师的数量也是“白沙亭城”的几十倍之多,势力雄厚,毕竟“宛罗城”是方圆五千里内,堪称人族最为繁华富庶的一处中心所在。
正因为此,远远看去,整座“宛罗城”就像是一头亘古凶兽盘踞在原野上,令人浓重的渺小无力感泛起。
宛罗城的北城墙之下,就是有百十里宽、一望无垠的天流河河面。
在晚霞的余晖中,坚固的城墙上,居然撑了一张硕大的青罗伞,伞下则摆放了一张舒适的红星木躺椅。一名肌肤苍白、面容淡和的中年天命师,身着轻便的雪蚕丝织就的便服,一头漆黑头发随便用发带束在脑后,正悠闲半躺在椅上,一手持着一根翠绿欲滴的青竹鱼竿,正在进行垂钓。
中年天命师手中钓竿的鱼线,居然就地取材,就是用身上“雪蚕丝袍”中抽出的一根线。雪蚕丝倒是足够柔韧,却也极轻,原本早应该不知被风吹向何处,然而在中年天命师手中,极轻极细的鱼线居然与青竹钓竿成一直线,从而就像是一根长枪般,直直“刺”入几百米外的水面中。
“星主,白沙亭城兵马司吴渊送来密信。”一名身披乌黑重甲、举止精悍的武元师忽然出现城头,快步走到中年天命师近前,手中托着一封信函,恭声禀报道。
这名中年天命师,却是“宛罗城”的巨头之一,城主陶荣。
“雨后送伞不领情,——什么时候了,才送来密信,如果等着他,早就晚了三春喽。”接过那封密信,陶荣看也不看,随手丢进了城下的大河中。
“时机,眼下终于是成熟了,看来可以下手采果子了,——你让庆儿来见我。”定定看着鱼线刺入的几百米外的水面,陶荣略一沉吟道。
武元师应声而去,而陶荣拈着手里的翠竹钓竿,看着浩荡烟波的天流河面,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不多久,城头一阵微风吹来,忽然一阵酒气混合着脂粉的浓重香气飘来,陶荣眉头一皱,脸庞就有一丝无奈泛起。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蹒跚爬上了城头,慢腾腾来到了陶荣跟前。就见他身上歪扭扭的横披着一件华贵滚金边丝袍,满脸通红,却是喝得醉醺醺的,而脖颈、脸庞上更乱七八糟印了不知多少鲜红的唇印,显然来此之前,不知正在何等**场所鬼混来着。
“父、呃,父亲大人!”青年面前叉手对陶荣行了个礼,然后一张口,一个酒嗝先打了上来。
陶荣眉头皱得越紧,摆手道:“罢了。”回头看了青年一眼,转而继续平静看着宽阔浩荡的河面,陶荣忽然叹了口气,“荣儿,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苦。”
“呵呵,父亲大人说笑了,儿子有什么苦的?儿子天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别提活得多自在了。”陶庆双眼疏忽一丝精光闪过,却那里有丝毫酒意?旋即又恢复了醉醺醺的模样,“记得父亲小时候问我,长大了有什么志向,当时儿子就说‘长大了,愿意过上混吃等死的日子’,哈哈,父亲大人,你看儿子眼下这不是达到了吗?”
“够了!”陶荣面色一沉,断喝道,旋即又放缓口气,“好了,这儿就我们父子,你也不用伪装了,此次招你过来,是有事要对你说。”
见陶荣面色不愉,陶庆也不再敢继续装醉卖傻下去,以前他装醉卖傻,陶荣知他苦衷,一直心知肚明却不加理会,而今既然喝破,再装下去,就怕没有好果子吃,对于自己这位父亲大人的厉害,陶庆可是无比清楚,向来对之也是又敬又畏的。
陶庆一晃头,果真满脸酒意一丝也无,扯着丝袍袖子擦着脸上、脖子上的唇印,一边满不在乎道:“怎么着,父亲大人,终于不用看你正室老婆的脸色,敢于与你庶出的儿子,好生说几句话了?”
对于儿子话语的嘲弄、讥讽,陶荣不但没有怪罪,反而露出黯然的神情。
陶荣身为城主,自然有诸多儿子,然而陶荣的城主之位却并非自父亲手里继承,而是自岳父手里继承得来,故而对于自己的正室妻子,他一向是又敬又爱,而正室为他所生的儿子也早早被他立为了世子,确定为“宛罗城”的下一任城主。
只可惜陶荣正室妻子体弱,仅仅为他生了这一个儿子后,就再没有生下任何子女,这对于一城之主来说,特别对于有着立下一个代代传承下去大家族意愿的陶荣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于是陶荣又娶了数房小妾,这次儿子、女儿倒是有了一大堆,然而成器的却是不多,数来数去,仅仅只有眼前的这陶庆了。
陶庆虽然是庶出,但在修炼上却是堪称奇才,而今二十多岁,已然是极品士爵天命师的修为,至于为人处世、治理手腕,更完全继承了父亲陶荣过人能力,老辣圆熟至极。
然而无疑他是极聪明的,自知自己的身份,怕引起正室的嫉恨,一向小心翼翼概不外露,完全处于同样堪称修炼天才、早早就被立为下一任城主的大哥陶韬的光环之下。
故而整座宛罗城,都知道陶荣嫡妻为他所生的儿子、下一任的城主陶韬,乃城中有数的青年才俊、天才子弟,其余妾室完全给他生了一大堆窝囊废。知子莫如父,也只有陶荣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的底细与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