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世子府的长史巴图来到芳妩园的小书房向玉衡世子问安。癞蛤蟆世子盘着腿坐在书架上,可怜的影族女孩妮娜头上戴着封魔环,跪在书房里,她的手臂和双腿仍然被冻在寒冰中。
乌恩奇冲着巴图勾了勾爪子,向他耳语道:“你知道我把她留下来,是什么意图吗?”
巴图瞧了癞蛤蟆世子一眼,暗想:你这小子狠辣好色,除了想折磨她取乐,还能有什么意图?这小姑娘唇红齿白,是个美人坯子,不幸落到你的手里可谓是一桩惨事儿。
虽然这样想,但这话却绝不能说出来。长史巴图摇头说:“卑职驽钝,领会不到殿下的意图。”
乌恩奇小声道:“你可真蠢!我中了邪恶的诅咒,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传言说,被变成了癞蛤蟆,唯有用少女真情热吻才能将其解除。园中的那些女子,居然没有一个真心爱我,我要把她们全部都赶走!这个魔族的小妞儿,她一定以为自己将受尽折磨而死。我偏不让她死,我要假装宠爱她,让她迷恋上我,只要她主动吻了我,我就可以变回人形了。”
长史巴图听了乌恩奇的话,将信将疑。
乌恩奇低声对巴图说:“她身上的魔能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有你在场,她肯定逃不掉,你配合我,咱们两个演戏给她看。”
今天的玉衡世子似乎格外聪明,长史巴图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大癞蛤蟆。玉衡世子居然打定了主意要从被俘的魔族女孩那里骗取一个吻,作为世子府的长史,巴图自然要全力配合。
没过多久,癞蛤蟆世子就拍着桌子大骂巴图,严令他立刻解开冻住妮娜的冰封术。巴图不肯答应,但禁不住世子的逼迫,只得走到妮娜的背后,把两只手放在冻住妮娜的坚冰上,以巫力破除了玉衡王施下的寒冰巫法。
妮娜脱离了禁锢,倒在书房的地面上,她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不要说带着乌恩奇逃跑,能不能安然的活下来都成了疑问。巴图叫来了两名侍女,让她们把垂死的妮娜安置在书房的卧榻上,又命人叫来了巫医,为妮娜疗伤。他们忙活着的时候,癞蛤蟆乌恩奇就蹲在妮娜的枕边。
然而长史巴图向他鞠了一躬,禀告说:“殿下,今天该是您到廉贞宫向王上和王后请安的日子,您再不去,王上就该派人过来催促了。”
乌恩奇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玉衡世子每隔数日都要到廉贞宫向玉衡王和玉衡王妃请安,他今天若是不去,万一玉衡王和玉衡王妃来到这处芳妩园,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装儿子不比装孙子简单,乌恩奇只好硬着头皮,由一位美姬用紫檀木的盘子托着,来到了廉贞宫。
来到夏明殿,玉衡王卓力格图抚着大癞蛤蟆的头,欣慰的说:“我儿且耐心等候,再过些时日,我就让开阳峰上的那些家伙向我俯首称臣。你不是喜欢武弛宫里的那个小妮子吗?我就让开阳世家乖乖的把他们的小郡主送给你做妾。”
若是真正的玉衡世子阿莱夫听到了玉衡王的这句承诺,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但武弛宫里的那个小妮子珠兰图雅是乌恩奇的亲妹妹。乌恩奇听了卓力格图的话,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玉衡王卓力格图笑道:“孤王何时对你失信过?开阳世家的那个野种背叛舟人,投靠了魔族,他死到临头还阴谋杀害了黒遂妖帅哈桑,让矗云山腹背受敌。开阳世家出了个大叛徒,正在被诸王打压。不久以后,魔族联军兴兵来犯,开阳峰首当其冲,开阳王阿育奇内忧外患,必定要来求我。到了那时,无论孤王提出什么要求,都不怕他不答应。”
乌恩奇听罢,又是气恼,又是忧心。玉衡王卓力格图是一位心思缜密的王者,玉衡世家的“冰心斗气”可以窥破对手的内心。万一玉衡王卓力格图起了疑心,他的冰心斗气必定能窥透乌恩奇的心意。若是那样,一切就全完了。癞蛤蟆乌恩奇不敢在夏明殿里多做停留,更不敢冒险去套卓力格图的话。
从夏明殿里出来以后,心情忧郁的玉衡世子又到慈安殿里拜见阿茹娜王妃。在阿茹娜王妃的眼里,她的儿子永远那么可爱,但这个儿子是真是假她却辨不出来。
阿茹娜王妃是个溺爱儿子的母亲,但她不像玉衡王那样老奸巨猾。乌恩奇不敢套玉衡王的话,却敢于向阿茹娜王妃询问开阳峰的情况。其实乌恩奇早已有了大概的判断,魔族、妖灵和舟人诸王多方施压,开阳世家的处境应该非常糟糕。
阿茹娜王妃的话证实了乌恩奇的忧虑,由于他的所作所为,矗云七王中只有瑶光王查干巴拉还对开阳世家保持着友好的态度,其他的五位舟人之王都对开阳世家充满了敌视。
瑶光世家对开阳世家之所以友善,一方面是因为开阳王阿育奇刚刚迎娶了瑶光王的女儿娜仁托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瑶光峰和开阳峰都位于矗云山的最外围,面对魔族的进袭,瑶光世家与开阳世家同命相怜。
按照舟人的习俗,舟人之王可以娶三位妻子,长妻,正妻和少妻。世家之男子继承家业,同时也要继承前一位家主的少妻,作为自己的长妻。乌恩奇若是继位成为开阳王,素有瑶光贱货之骂名的娜仁托雅必然会成为他的长妻。
虽然继承家业希望渺茫,但乌恩奇还是转着眼睛,试探着说:“我听闻,瑶光郡主其实十分美丽,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再漂亮的女孩子,也没有我阿母更美。”
阿茹娜王妃笑道:“混小子,别跟你亲娘油嘴滑舌。就算传闻中的瑶光天女再漂亮,她注定不是你的,她是开阳王阿育奇的少妻,是下一位开阳王的长妻。他们那些蛮子就喜欢靠姻亲来维持家族之间世代交好,那都是一群可笑的糊涂蛋,好姑娘嫁到他们家,都被糟蹋了。”
乌恩奇气呼呼的问:“开阳世家究竟哪里可笑了?”
阿茹娜王妃轻蔑的哼了一声,抚着大癞蛤蟆的头说:“当然可笑!好比现在的开阳王妃就是个苦命的女人,她被当成了两个家族间的玩偶。她的蠢儿子更可笑,他自以为他是开阳王阿育奇的儿子,其实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明明是开阳王的弟弟,却跟人家的亲儿子争宠,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阿茹娜王妃又说了些什么话,乌恩奇一句也没听见。阿茹娜王妃只是随口说说仇家的家丑,但乌恩奇听了,却犹如被五雷轰顶。无数往事在他的脑海里重现,乌恩奇放声大笑,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玉衡世子发病了,廉贞宫就像天塌了一样。玉衡王和玉衡王妃相互埋怨,侍女、护卫和大小官吏全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直到时阳西斜,两眼发直的玉衡世子才被重新送回到芳妩园里静养。
到了第二天,情绪不佳的乌恩奇告病在床,没去廉贞宫向玉衡王夫妇请安,蹲在书房的窗台上不时地冷笑。以往玉衡世子这幅模样的时候,肯定有人要倒霉了。世子府里的男丁和芳妩园里的女婢们全都心惊胆寒,幸好玉衡世子只是在发笑,并没有突然间发狠,下令把谁绞了,投进化尸井里。
癞蛤蟆乌恩奇的那一幅可怖的表情,吓退了身边所有的男男女女。在这间小书房里,除了乌恩奇以外,就只有被严重冻伤了的妮娜,卧在榻上迷迷糊糊的昏睡。
在这个时候,乌恩奇的心态终于平稳了一些。他自嘲的想:我跟人家的儿子,争人家的王位,真是何苦来由?既然世人都以为我死了,我何必还给世人添堵?比如在玉衡峰就很好,只要身份不被戳穿,我的日子就无比的滋润。
乌恩奇怪笑了几声,却把可怜的女孩子妮娜给吵醒了。因为忌惮玉衡世家的冰心斗气,乌恩奇没有向妮娜透漏任何一点消息,所以她此时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妮娜茫然的坐起身,乌恩奇跳到她的面前,怎料他还未及开口,忠心护主的长史巴图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生怕玉衡世子再次被胁为人质。
乌恩奇瞪了巴图,翻着眼睛说:“这些天我想了许多,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之所以惹得祖灵太一震怒,都是我身边的这些坏家伙们教唆的,你说是不是?我要把他们统统绞死,祖灵太一就一定会原谅我,你快快替我把这件事做了。”
长史巴图对玉衡世子的愚蠢和凶残早就习惯了,他平日里十分看不惯平玉衡世子身边的那些亲随和婢女,不过要把他们统统绞死实在太过分了。
长史巴图一本正经的劝谏道:“殿下,他们惑主有罪,但罪不至死。您在问天台上撒泼,触怒了祖灵。罪不在人而在己,还请殿下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
乌恩奇瞧了巴图一眼,这位世子府的长史倒是个耿直之士。看起来玉衡王卓力格图除了溺爱一个残暴的蠢儿子以外,任用官员时却知人善任。
乌恩奇这会儿心情不好,但他却并非是杀人的狂魔。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世子府和芳妩园里熟悉玉衡世子的那些家伙全都调离自己的身边。与那些家伙们接触多了,难免要露出马脚。
长史巴图在一旁苦劝,乌恩奇顺坡下驴,呲着牙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流放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我要换一批忠勇的随员,都像你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