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大赤宗的宗主利安德毫不迟疑的就把艾德里安和朗普特给卖了,其实即使他不说,烬人宗门的神主们也都猜到了真相。
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气宇不凡的神主皱眉道:“万灵台乃神圣之地,烬人宗门赛会是献给万灵的盛宴,朗普特怎么如此糊涂,竟敢做出这等渎神的恶行?”
另一位老态龙钟的神主显然跟朗普特所在的玉清清微宗走得比较近,他面带冷峻的质疑说:“此子乃是烬人的祸害,玉清宗主想要一劳永逸的除掉他,这完全可以理解。只是那个乌恩奇不过一介凡夫,竟然能破解玉清宗主的咒杀之法,简直太奇怪了。依我所见,一定有谁在暗中捣鬼了!”
大赤宗主利安德冷笑了一声,斥责道:“奥德里,你这么说,是在怀疑本座吗?本座的眼睛没瞎,至少还认得出世间的凶恶之器。你难道认不出来那位舟人世子手中持着的是忌器·焚如枪,难道看不见玉清宗主身上燃着的是噬魂火?倒像是手下留情了,倘若他不是用焚如枪来破解咒杀之法,而是用了弃如刀。朗普特宗主此刻恐怕已经失去神格,驾鹤西游去了。”
被斥责为瞎子的奥德里门主不甘心的说:“焚如枪只是远古的传说,早就失传了,即使他拿着的就是焚如枪,他也不应该察觉得到玉清宗的咒杀法。”
利安德对此同样也十分不解,但心思一动,叹道:“原来如此,夜族三大忌器,焚如枪,死如镜,弃如刀,原来都落在他的手里了。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想不到他就是那个突如其来的悖逆之王!”
焚如枪,禁锢着灭世白火,可烧尽世间一切,但持有者必将身死于烈焰焚身;死如镜,可预知世间全部的危机与机遇,但持有者死后必将不入轮回成为死灵;弃如刀,可以剥夺神格,移转灵魂,但持有者必将因被背弃而身死。谣传圣灵将这三件忌器赐给了夜王尤多,将他和夜族送上了被焚,必死,必被抛弃的绝望之路。
谁持有夜族三大忌器,谁就是圣灵最厌恶的人;谁持有夜族三大忌器,谁就是夜族的新王。
然而太清大赤宗的宗主利安德说过了刚才的这番话,自己却愣住了。他茫然地想:“不对不对,他不是我们大赤宗的太上真龙吗?怎么他还是厄运缠身的夜之王?他究竟是转生的夜王尤多,还是晷影龙费尔克拉格?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山里喝口热茶,好好寻思寻思。”
一种“山中虽一日,世上以千年;宗主应无恙,当惊魔界殊”的感觉袭上心头,太清大赤宗的宗主利安德丢下了一句误导性极强的话,然后就化成一道胧影溜之大吉了。他这一跑,云岚观景台上的各位神主们全都慌了。
各宗各门的神主们本来就不明所以,此时烬人宗门的三巨头,一个身受重伤,一个无暇它顾,另一个直接就逃了,于是乎惶恐的气氛在众人之中如同瘟疫一般疯狂的蔓延了起来。
在一片恐慌的气氛中,从亮相以来就一直表现得高高在上的厄休拉·金曼勋爵嘻嘻的笑了几声,好似嘲笑般的说:“哦?什么悖逆之王,真是千古奇谈!算了,本爵事务繁忙,不陪你们了。不过嘛,你们是不是该去救援一下下面的那个什么王,不然他的鬼魂可就要飘到圣灵那里给你们告上一状了。”
厄休拉·金曼勋爵带着他的两名亲卫不顾而去,不过他却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不管万灵台上的那个舟人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否则必定会有更糟糕的大麻烦。
于是乎,片刻以后一大群道貌岸然的神道中人降临在万灵台上,他们围住了妮娜和乌恩奇,要给他疗伤。妮娜脸上带着倔强,严词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此时台上的死斗已分出了胜负,虽然担任裁判的龙神丽贝卡还没有宣布比赛结果,但贝蒂小姐,沫沫公主,还有灵心会的修士们早已冲上万灵台,神情紧张的聚拢在乌恩奇和妮娜的身边。
然而若是仔细分辨,他们这些人的神色里出了担忧以外,还都有一份欣喜和好似再说“哦,我懂了”的自鸣得意。
沫沫公主走上前,把一瓶王室专供的治疗药水塞到了乌恩奇的手里。乌恩奇此时虽然流失了足以致命的血量,但适才还他还有些眩晕,这回他却神智十分清醒。
乌恩奇摇手说:“谢谢您,美丽的女士。我好像是个人类,你们圣族的治疗药水对我没什么用处。”
沫沫公主掩着嘴角咯咯的笑个不停,她从衣袋里取出一面镶满了钻石的小镜子,把它塞在乌恩奇的手心里。乌恩奇不明所以,向着那镜子瞟了一眼。那面出自幽族宫廷的镜子里,映照出了乌恩奇的模样。
他的脸上全是鲜血,看上去有些凄惨,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黑色,而是浅浅的淡紫色。那抹浅淡的紫色,无疑昭示了乌恩奇的血统,他并非血统纯正的人类,而是混血的魔人。混血的魔人无法使用魔能,除非他们流失了近乎全部的血液,唯有此时他们体内的魔能才会被激活,使他们的力量和外观变得像一个魔族。
星族贝蒂,沫沫公主全都是魔族,乌恩奇拥有魔族的血统,她们因而觉得他更加亲近了;灵心会的那些修士们,他们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混血的魔人,乌恩奇与他们一样是在烬人协管区里倍受歧视的魔人,这让他们瞬间就成了他最真诚的拥趸。
然而突然间被暴露出来的血统,却让烬人宗门的神主们对乌恩奇的印象,那些自居血统纯正的烬人神主莫不在想:哦,难怪他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来我们这里祸害,原来这小子不过就是个混血的杂种!
在墟烬荒原各个种族极不平等,烬人是所有种族中垫底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歧视混血的魔人,因为在烬人看来魔人大都是魔族主子和烬人奴婢留下的下贱种。既然是下贱种,无论他是否才高八斗,无论他是否胸怀磊落,他都不配享有他们这些高贵人士可贵的尊重。
烬人宗门的各位神主们对乌恩奇的态度再一次陡然生变,在他们的脸上也都明显的显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乌恩奇完全没有察觉那些人态度的变化,他向着沫沫公主尴尬的一笑,接过那瓶强效的治疗药水,一饮而尽。
药水入口,便仿佛有一股庞大的力量自乌恩奇的头顶的百会穴汇入,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滋养着他的身心,最后又由足底汇入了大地。
“这种感觉……”乌恩奇带着原有的思考惯性,皱着眉想:“原来这就是魔能入体的感觉,难怪每个魔族都坚信是圣灵赐予了他们力量和福祉。”
乌恩奇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撑着忌器·焚如枪站起了身,沫沫公主交给他的那瓶治疗药水同样出自宫廷药剂大师布丽奇特·蔡斯女士之手,它只在一瞬间就治好了乌恩奇身上的伤势。乌恩奇身上的魔能飞速的转换成了鲜血,他的面色好了许多,瞳孔的颜色也恢复成了乌黑的色泽。
乌恩奇正要向沫沫道谢,却有一名身穿金光法衣,头上顶着神之环的老者,面相色不善的乘风落在乌恩奇的面前,他正是曾经出手教训过乌恩奇的上清禹余宗宗主艾德里安——他花费了许多神力用于挽救老疯子朗普特,终于替他暂时压制住了焚如枪的噬魂白火。
在艾德里安的身后,两名丰腴美艳的女修士驾着浑身焦黑,神情萎靡,还散着血腥味的朗普特。
那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有内幕,咳咳……这场比试不能不算数!”
万灵台上所有的人全都以惊愕和鄙夷的目光盯着那厚颜无耻,贼喊捉贼的老疯子,然而朗普特浑不在意的继续说道:“他们舞弊,在宗门演武赛会上使用神器,必须事先在筹委会登记。他们使用违禁的忌器,而且未向筹委会禀明,所以……咳咳……他们输了,必须交由我们依法……呃……处决。”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脸皮的厚度蔚为大观,其无赖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乌恩奇听了朗普特的高论,疑惑的瞧了瞧妮娜,这条规矩妮娜没讲给乌恩奇听,因为它其实并不重要,即使违背了也顶多被训诫而已,远非判负,更与处决毫无关系。
乌恩奇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不了解规则,妮娜虽然知道规则,但她只是知道而已,从未深入的研究过,因为那种事情本来就是乌恩奇一直在做。这会儿,乌恩奇求助的望向妮娜,妮娜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她瞧了那老疯子一眼,他此刻的惨象只比乌恩奇更甚。
妮娜猛然间醒悟了,若是别的女孩子,她可能会因为愤怒已极而大声斥责,然而发怒的人是妮娜。她本是妖灵训练出来的影子刺客,所以她把双手握在胸前,低下头不声不响,眼中好像噙着泪水,看似委屈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