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雨夜里,乌恩奇背着比扬卡,在阿布洛特家的庭院里漫步。比扬卡的头挨在乌恩奇的脸上,她的面颊好像格外的烫。
“你的身体好像变重了,三个月不见,居然胖了不少。”乌恩奇开玩笑说。
“我讨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比扬卡小声嘟囔着说:“在雾玫镇的时候,我只是出窍的灵魂,穿着附有‘伪骸术’的织命师法袍,好像拥有身体似的。现在我把身体取回来了,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丽娅出去了,一晚上都不会回来,我们回房间里……好不好?”
乌恩奇两眼发直,比扬卡推了他一下,不高兴的说:“喂,你怎么了?”
乌恩奇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一名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比划着两只沾满了泥巴的脏手,斜着眼睛瞧着他。在她那脏兮兮的手中,还捏着一朵被污泥玷染了的白玫瑰。
就是那个小贼,她滴血化魔,吹气为妖,捏土成人,成了太一族裔的图腾。她贪婪又懒惰,诡诈又邪恶,好奇又残忍,可她那一脸坏笑表情又是如此之纯真,因为她的坏出于本性,她就是太一族裔的恶根。
披着麻袋片的恶根坏笑着说:“大哥哥,你想我了吗?”
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乌恩奇被吓得差一点儿一个跟头趴在地上,虽然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已经坏透了,但她确实是人类的图腾。被图腾称为大哥哥,乌恩奇是要被雷劈的。
乌恩奇畏惧道:“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狡辩说:“才不是我去找你呢,是你的神识来找我。我非常非常忙,你没看见我正在揪花和糊泥巴?”
乌恩奇挠了挠头,不可否认,那个贼的说法可能更接近于事实。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十分伟大,她主动找上乌恩奇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坏坏的说:“我已经救你三次了,你知道吗?你要感激我,领我的情。”
乌恩奇质疑说:“我可不记得你曾经救过我。”
“真没良心!”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扳着手指说:“幸亏我帮你想着呢。六年前在冰释山,如果没有我看着,你以为那个大个子幽族会放虎归山?我让我的神侍留在你的心里,化成了魔核,让你不死不灭,所以你挨了一刀才没死。你在我的池塘里漂了三个月,没被淹死也没被怪鱼吃掉,当然是我在庇护你。”
乌恩奇想了想,这些事情倒是无可辩驳。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报答我了?告诉你哦,我在和虫子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虫子找了一个女孩子当棋子,你去帮我把它的棋子勾引过来,让她专心做你的妻子,她就不会再替它做棋子了。哈哈,我不战而胜,你也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的事情,我们合作吧。”
乌恩奇思考着不说话。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不耐烦了,继续劝诱道:“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投靠我?虫子就是三界里最大的恶棍,你帮我挪走了他的棋子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善行。”
乌恩奇不动声色的问:“虫子是谁?”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你已经见过他了,他叫傻蛋。”
“傻蛋?”乌恩奇恍然大悟道:“是撒旦吧!撒旦不就是你的仆人吗?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是一伙的。”
“你猜对了!”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大言不惭的说:“往日呢,我坐在七叶莲灯上,他顶着莲灯,驮着我四处横行。我是主宰,他是主宰的蛇,可是他不想当主宰蛇了,非要去给引梦蛇当牧者。坐骑居然叛逃了,你说可不可气?”
乌恩奇暗想:“就你那品行,撒旦若是甘心给你当坐骑,那才是傻蛋呢?”
乌恩奇不说话,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又道:“所以我要给他捣捣乱,你已经见过傻蛋和傻蛋的棋子了。他为自己挑选出来的小神女是不是很漂亮?一个才那么小的女孩子每天跟一条邪恶的蛇呆在一起,多可怜呀!你去帮我把她勾引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的奖励你。”
乌恩奇回想了半天,敢情魔母要他勾引的对象竟然是在黄泉之地帮他篡改了生死簿的小司命。
乌恩奇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脱口道:“太不靠谱了,她才多大呀?你会不会算数啊?年龄差得太多了!”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掰着手指算道:“哪里多了?今年你十九,她六岁,才差十三岁,不多呀?二十年后你三十九岁,她二十六岁,也算般配。二百年后,你二百一十九岁,她二百零六岁,其实没差什么。七千年以后,你7019岁,她7006岁,你们完全就是同龄嘛。反正她是小司命,寿命随便添,让她给你添上七千年寿命,你不正好可以跟她长相厮守了?”
乌恩奇暗想:“什么‘傻蛋的棋子’,那分明就是‘撒旦的妻子’。我又不是傻,我有几条命,没事儿跑到邪神头子那里去引火烧身?”
乌恩奇拒绝说:“你还是找别人给你帮忙吧。我没想活那么久,我更不想与你同流合污。”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恨恨的说:“那可由不得你,我先做个法子,帮你偷偷的弄来七千年寿命。你拿了我给你的好处,若是不帮我……”三界的恶根将她手中的那朵白玫瑰撕成两半,揉成了花泥,威胁说:“大哥哥,我可是一个非常坏的贼,最擅长偷走别人心爱的东西。”
乌恩奇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比扬卡都摔在了浑浊的积水里,满身污泥。
乌恩奇抓住比扬卡的手,急切的问:“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比扬卡歪着头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那些家伙们的请求,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乌恩奇甩了甩头,面色铁青的说:“原魔界不能再待下去了!比扬卡,我带着你,我们修好本芭莎号,一起去幻灵界好不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远离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比扬卡指着自己的胸,疑惑的说:“我倒没什么顾虑,可是黑阳就在这里,我不可能去得了幻灵界呀?”
乌恩奇呵呵的傻笑,暗想:“我可真是糊涂了!我与比扬卡也和那些夜族一样,陷在这原魔界里,逃不掉了吗?算了,我还是别胡思乱想了。魔母全知全能,世间根本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我既不是潘安再世,又不是天纵奇才,魔母想挪走‘傻蛋的棋子’,何必找我帮忙?一定是我的幻觉。”
虽然这样想,但乌恩奇坐立不安,犹如没头苍蝇一样在阿布洛特家的宅邸里到处乱撞。撞翻了比扬卡的桌子,撞飞了博舍尔那糟老头子,一头撞在门框上把病榻上的克米特·阿布洛特先生也给吵醒了。
早早就换好了睡衣的比扬卡,搂着她的玩具熊睡觉去了,把乌恩奇扔在了魔都前首富的房间里。
乌恩奇慌张的样子让濒死的前首富极为不满。克米特·阿布洛特用嘶哑的声音说:“冰释山倒了,还是雾海干了?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被骂了的乌恩奇反而镇静下来了,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阿布洛特先生,你应该见过圣灵吧?”
克米特·阿布洛特说:“那是当然,圣灵嘛,她和我一样出色。我用五亿金币买来的金印,到头来成了替他人做的嫁衣裳,我被圣灵耍了呀!”
乌恩奇恳切的说:“阿布洛特先生,与圣灵打交道的经验,你能跟我说一说吗?另外,我已经知道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些根本不是实话。应该就是你把安妮祭献给了黑阳,才致使她灵魂出窍。你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才假意不承认她是你的女儿,是不是这样?关于祭献的细节,还有你当时的意图,请你告诉我。假如应对得当,或许安妮还有希望能摆脱极恶的命运。”
克米特·阿布洛特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脚,冷冰冰的说:“我头顶上长疮,脚底下冒脓,早就坏透了。别以为你们俩惺惺作态的样子能让我感动,也别以为我死到临头就会悔改。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给你!”
乌恩奇费尽了唇舌,从克米特·阿布洛特那里果然问不出任何一句有用的话。乌恩奇摇了摇头,独自走到窗前,召唤出八面铁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此刻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服用紫心草了,但从他的指尖处流出的血液却不再是嫣红的颜色,而是明亮的艳蓝色。乌恩奇捻了捻指尖的血液,他的血液中充溢着魔能,与上等魔族的魔血一般无二。
“我现在还能算作是舟人吗?难怪我凝聚不出斗气,也用不了属于人类的造化法。”乌恩奇面容抽搐,愤懑的想:“原来我受骗了,我的心脏里黑暗所在中的那团光,果然是一具魔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