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节 预定生死场
作者:主宰蛇      更新:2020-04-17 14:40      字数:4270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的洞察力极为敏锐,只在一瞬间她就看见了沫沫公主的白裙之下也穿着一双红色的圣靴。金色的玫瑰发卡,白衣白裙,赤色的圣靴,全知之眼的书匣,一本《福音圣书》,她的装束俨然就是在以魔皇自居。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惊诧得无以复加,她凝神盯着影之晶里魔皇塔克埃贝隆。塔克埃贝隆看上去威严依旧,但他的眼神却飘忽而焦虑,其中透着隐隐的愤怒。

女伯爵又望向沫沫公主,她低低的垂着头,眼角甚至还挂着一些泪痕。女伯爵再把目光投向沫沫公主的父亲纳格雷德,他竟面如死灰。她又打量了其他的魔王,除了草包阿克列谢耶时不时的放声大笑,其他的三位魔王全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贵宾席里的情景把见多识广的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也看懵了,她随即又心头狂喜,因为她亲眼目睹魔族已经陷入分裂,这对即将发起进攻的妖灵来说,简直就是意料不到的天赐良机。

一身华贵礼裙的女伯爵正在凝神观瞧,影之晶里的影像却转到了舞台上。在舞台上,蓝龙海迪亚搞笑的表演看得她焦心如焚,但却毫无办法。因为影之晶里显现的是伊娜和妮娜的视野,这对姐妹需要配合演剧,此刻她们俩谁都没有留心盯着魔皇和魔王们的脸色。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气急败坏的急匆匆的冲向舷窗,可是在贵宾席的侧上方悬着两艘肥阔的船屋,那两只船屋恰好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女伯爵恶狠狠的敲碎了舷窗的玻璃,她冲出船舱,纵身跳上飞空舰携带着的轻舟。

一位亲随冲上前,双手抓住了轻舟的缆绳,低声道:“您不能过去,可能是圈套,您接近魔皇,太危险了。”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并不回话,只是一把推开那名亲随,她要操舟入场,才能看得分明。

女伯爵兴奋的想:“危险?什么样的危险我怕过?我在这艘船上,与魔皇和魔王们相距不过千米之遥,难道就不危险了吗?可笑,太可笑了!大敌当前,愚蠢的魔族居然内讧,这简直就是天翼龙要灭了魔族啊!这一次,我一定要看得清清楚楚,再把最可靠的情报传给灵魁卡努莱曼。”

女伯爵登上轻舟的时候,在以雾海为背景的露天大剧场里,蓝龙海迪亚主演的滑稽剧终于演完了血腥的第一幕。

在幕间休息时,乌恩奇踱步到了舞台的对面。魔皇塔克埃贝隆的圣殿骑士们正守卫在此处,他们可不会放乌恩奇这样的陌生人随随便便接近伟大的魔皇和魔王们。

乌恩奇向贵宾席上瞥了一眼,贵宾席上尴尬和紧张场面尽收眼底,乌恩奇强忍住得意的笑,心中终于有了一丝难得成就感。他不再理睬那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阔步来到舞台的右侧,不动声色的挤进第一魔王和前任第二魔王的身边。

在滑稽剧的间隙,魔族第一王千臂魔灵塞恩斯和前任第二魔王赎善魔灵翢,正在与那群变形的龙商量要事。

乌恩奇听了几句,已经明白了大概。在精灵界人龙大陆的飞龙大裂谷里,盘踞着成千上万的龙。那些龙打算另觅新居,他们看中了雾海里的岛和山。而圣灵似乎早有此意,所以她派遣千臂魔灵和赎善魔灵代表她,与那些真龙商量迁移的具体事宜。

乌恩奇听得满头雾水,人龙大陆的龙族即将迁移到原魔界来定居,其深远的影响根本无从考量。

乌恩奇正在发愣,他的腰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令乌恩奇一阵龇牙咧嘴。

乌恩奇几乎以为是山中老妖发觉了他的诡计,所以派刺客一刀捅了他。乌恩奇惨然的回头,撞了他的那个人正仰头望着他。从身材辨认,她是一个女孩子。她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带着兜帽,垂下来的帽檐掩盖了她的面容。

那女孩子将兜帽拉开了一角,乌恩奇顺着缝隙望过去,顿时呆若木鸡。那名女孩子,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艳,国色天香不足以形容她的气韵,灿若云霞不能形容她容色,梨花带雨不能形容她的哀怨。

乌恩奇震惊良久,可是那女孩子盯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乌恩奇实在想不起他曾几何时竟然得罪了如此美丽的女孩子。

许久乌恩奇才恍然大悟,惊愕道:“你……难道你是,沫沫公主?”

“卑鄙的舟人,亏你还认得出我?”沫沫公主恨声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万万料不到,像你这样一位敢于直面妖魁的奇男子,竟然会用如此恶毒的诡计坑害我,你想让我被圣皇绞死吗?”

乌恩奇无言以对,他在市民区的神秘花园里见过冥河公主沫沫。那时的她看起来只是普通而已,乌恩奇还曾经暗笑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显然当时她用了伪装,此刻才是她真正的容貌。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乌恩奇只是从兜帽掀开的一角窥视了沫沫公主一眼,他的心立刻就酥软了。倘若第一次见面时沫沫公主就是以真容与乌恩奇相会,乌恩奇断然不可能将《福音圣书》的摹本交到她的手里。

沫沫公主和她的父亲纳格雷德确实被乌恩奇害的不轻。

沫沫公主得到了《福音圣书》以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她的父亲第九魔王纳格雷德。父女俩又是欣喜,又是忧虑,虽然他们深知《福音圣书》非同小可,但毕竟圣书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第九魔王和冥河公主利令智昏,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乌恩奇把《福音圣书》交给他们背后另有企图。

传书便意味着传位,并无其他的可能。冰释山一战,魔皇塔克埃贝隆身负重伤,魔族诸王早已知晓此事。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先入为主,他当真以为魔皇塔克埃贝隆自知重伤不治,所以才让亲信将《福音圣书》赐给了他的女儿冥河公主沫沫。

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曾经到船屋里,向乌恩奇求证,但那时他已气绝身亡。没几天,上域之都·典雅之城里传出了可靠的消息。魔皇和数位魔王将齐聚魔都·欲望之扉的东十九区观看蓝龙海迪亚演出的滑稽剧。

消息传来,第九魔王父女二人想当然的以为,魔皇塔克埃贝隆招来数位魔王当众亮相,自然是要正式逊位,将魔皇的圣杖传于沫沫公主。为了避免出差错,第九魔王纳格雷德用幽冥蝶向魔皇传讯,请示魔皇之位该如何交接。

魔皇塔克埃贝隆在魔廷里莫明其妙的接到了第九魔王询问他如何逊位的讯息,当真把魔皇的鼻子都气歪了。他舍生忘死在冰释山下独斗妖魁,虽然中了诅咒,但还不至于掌控不了局面。魔皇塔克埃贝隆并未回复第九魔王的传讯,而是叫来了两个死心踏地跟随着他的魔王,领着圣殿骑士团的全班人马,杀气腾腾的赶到了魔都·欲望之扉。

可怜第九魔王父女俩犹在梦中,纳格雷德甚至还让沫沫公主穿上了女圣皇的服饰,就等着魔皇逊位,正式为沫沫公主加冕了。哪曾想,魔皇塔克埃贝隆果然来了,但他除了拿着圣杖以外,还带来了另外一本《福音圣书》。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和冥河公主沫沫,见到了两本《福音圣书》才如梦初醒,但魔皇岂会听他们解释,于是才有了贵宾席上异常尴尬的气氛。恰恰正是这种尴尬僵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才把原本不想露面的山中老妖紧紧的吸引到了乌恩奇专门为她预设的生死场上。

诡计得逞,但乌恩奇终究难掩心中的愧疚。他叹道:“公主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奇男子,不过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狠心贼子罢了。你若恨我,也只得由你。我这里有一封信,滑稽剧《屠龙之冬》结束后,一切都会有转机。那时你再拆开我的信,会有你洗脱罪名的机会。”

沫沫公主道:“你已经把我害苦了,我……我最讨厌你了,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

乌恩奇道:“这封信我早就写好了,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让人悄悄的把它送给你。我确实存心陷害你,但那也是无奈之举。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不要因为忿恨错过了挽回的机会。”

乌恩奇没有说假话,他的这封信确实不是临时弄出来骗人的。沫沫公主瞪了乌恩奇一眼,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信。乌恩奇希望她能在《屠龙之冬》结束后再看这封信,但焦急的沫沫公主哪里肯等!

沫沫公主飞快的撕开信封,将乌恩奇的信拽出来,草草的扫了一眼,她顿时神情大变。

乌恩奇的信中写道:

“沫沫殿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妖帅山中老妖已被诛杀,我却不一定还活着。你若无心权利与地位,可将《福音圣书》奉予圣皇,向他言明你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引老妖上钩。圣皇必会信你。若错失良机,便请你自求多福。狠心贼子乌恩奇敬上。”

沫沫公主惊讶的望着乌恩奇,踮起脚,以双臂抱住他的头,把鲜红的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说诛杀山中老妖,难道他竟藏身在这里?”

乌恩奇沉着脸说:“她正在看着你和我呢。快点离开我,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忧,我所筹划的一切却将前功尽弃。”

沫沫公主的身体颤了一下,她很想回头观瞧或者四面张望,但她终究忍住了。她把乌恩奇的信揉成一团塞进袖口里,用力的推开他,匆匆而去。

“幸好她倒足够冷静,”乌恩奇暗想:“但愿我的一时仁慈,不会坏了大事。”

乌恩奇向露天大剧场的外围偷窥了一眼,站在一个角落里的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仍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贵宾席上的魔皇和魔王们,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乌恩奇的任何举动。

在贵宾席,紧张尴尬的气氛仍在延续。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正在与他的女儿沫沫公主说着悄悄话。

纳格雷德怒道:“你既然发现了那个坏小子,怎么不告诉我?我两根手指就把他掇过来,拷问个清清楚楚。”

沫沫垂首道:“父王息怒,我愿意再信任他一次,我们稍微等一等吧,求您了。”

纳格雷德十分宠爱他的女儿。沫沫公主降生的时候,天边尽是五色霞光。原魔界里最好的预言师十分确信的对纳格雷德说,他的女儿身上有神性,日后必然能获得神格。

纳格雷德深信这个预言,为此他甚至没有给他的宝贝女儿起名字。因为获得神格时,姓名会成为获取真名的绊脚石。

纳格雷德叹道:“随你就是,但他若胆敢再次欺骗你。哪怕他是圣皇的亲信,我也要将他抓来碎尸万段。”

在这个时候,纳格雷德父女俩的身边只剩下了第十魔王富马波第。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虽然是个草包,他也终于看明白了风向,于是拍拍屁股的站到魔皇的身后去了。

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近在咫尺,他自然也听到了沫沫公主与纳格雷德之间的对话。

富马波第看罢书信的内容,扯着稀疏的胡须道:“纳格雷德老弟,你太宠着沫沫侄女了。她能有多少阅历,她又怎么知道这世间的险恶?我断定,那人一定是图谋不轨的奸细,你暂且宽心,我这就去把他碎尸万段。”

纳格雷德摇头说:“兄长,您此刻出手,只怕圣皇陛下连您也怀疑上了。嫌隙出现容易,却难于修补。幽族和渊族积怨甚深,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圣座上的他也断然容不下我们父女。既然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把您牵连进去了。”

纳格雷德的话,反而让富马波第举棋不定了。富马波第和山中老妖虽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他们一直是情人,却从来不曾是有情人。富马波第左思右想,扭过头瞧了瞧风姿犹存的女伯爵,这个惯于隔岸观火的奸猾魔王,在忐忑之中熟练的选择了作壁上观,以图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