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云心想:魔族的事有什么好讲的,不过她可真有趣,我活着都没觉得高兴,她死了却还这么快活。这样一想,陆乘云就不再觉得面前的死灵骑士有多么可怕,反而好奇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蛇,你认识我,那么你也认得婉衡吗?”那位女骑士侧头答道:“苯虫子,你是不是转生的时候撞坏了脑子,还是出门的时候没吃饱饭?我当然认得月月姐和你。“噢,是吗?”陆乘云假作漫不经心的向上迈了一阶,扯谎道:“我对过去的事情当真记不清楚了,明明记得你,却一时间忘了你的名字。”女骑士夸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盔,说:“那可挺惨,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明明记得许多事,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还以为你能告诉我呢。”陆乘云仿佛在沉思,隔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婉衡也不告诉你吗?”“当然告诉了,只是又忘了。”“又忘了?”“怎么了,多忘几次不可以吗?”
说话间陆乘云已经返回到无妄门前,上了当的死灵骑士牵着骸骨战马跟在他的后面却还没有察觉。脱险还差最后一步,陆乘云忽然之间抱起头,面露狰狞的说:“可恨的门!我听说进了无妄门就会迷失本性。我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啊……我的头好痛!”死灵骑士关切道:“那你快点出去呀,要不我送你上去?”陆乘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纵身而起从无妄门九千九百九十丈高的门槛上一口气飞跃过来。回到石穴,陆乘云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不料气还没出匀,方才被他甩开的死灵骑士就骑着骸骨战马腾云驾雾阴魂不散的跟了出来。陆乘云暗暗叫苦,那女骑士笑嘻嘻的问道:“苯虫子,感觉好些了吗?哈,你看你的脸色可好多了。”陆乘云心想:你才苯呢!哪里好了,刚才我脸色难看是装的,现在可是真的。
想归想,陆乘云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他索性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躺下来,一边凝聚魔力,一边冥思苦想脱身的办法。想了很久,办法没有想出来,疑团反而增加了不少。陆乘云反思道:“我总是不直接,她肯定知道关于我的事,我直接问她不就行了?”陆乘云翻身坐起,那位死灵骑士靠着骸骨战马就守在他的身旁,她好像睡着了,没有用伪骸术,因此没有头发,没有脸庞,没有皮肤与肉体,只有包裹在漆黑铠甲中的嶙峋白骨。陆乘云心底涌起了莫名的冲动,死灵是一些死而不亡的人类,他们的本质决不邪恶,但是却禁锢于一些难以割舍的执念,因此才以扭曲的方式延续着生存。“不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陆乘云也将背靠在骸骨战马上,拉过那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不觉流下泪来,默默的想:“要是能够帮她解脱就好了……死灵难道会睡觉?”
陆乘云大惊,死灵骑士已经笑弯了腰,她高兴的说:“月月姐说你喜欢我,我还不信呢?她说我死了,你哭得像条泪蛇,哈哈,蛇也爱哭?你对我可真好,我以为我死了,你就不理我了呢。”陆乘云抹了一把眼泪,接下来的泪水却汹涌而出,泪水里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愧疚,看来死灵骑士所说的确有其事。好不容易让情绪平复了,陆乘云便发誓道:“对不起,我居然忘却了你的名字,我一定把它找回来,还有我要替你报仇,你有什么心愿我都替你去做!”死灵骑士在陆乘云的面前蹲下来,执手看着他的泪眼说道:“名字不算事儿,就算找回来,隔不了几天我又忘了。我的仇人嘛,他实在太没品,居然把我给杀了!我可是死在战场上的,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嘛,居然背后下手,真气死我了!等哪天我把他揪出来,非暴打他一顿不可。”陆乘云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死灵骑士摇头道:“鬼才知道!他能偷袭我,倒有些本领,又有本领又不要脸的家伙,等着瞧。”陆乘云心想:只因为要揍一个人你就执着的成了死灵,你果然是鬼!我怎么偏偏遇见你?
此时陆乘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石穴中的黑暗,由于黑暗所以分辨不出色彩,只看见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映出一条条鲜明可见光柱,照在石面上,照在潭水中,照在溪流里,留下了斑驳的光迹,让这处世界只余有黑白二色,泾渭分明,上边像夜空,下面也像夜空,静谧更如夜空,水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石隙里流淌的清泉也发出叮咚的轻响。死灵骑士幻化成生前的样子,陆乘云牵着她的手在寂寂的潭水边漫步,看着她将各种怪异的石子丢进潭水中激荡起一连串的长长的涟漪。这种感觉是甜蜜吗?陆乘云并不知道,他只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此刻不再前行,可是石穴的光柱却由明变亮,由亮转暗,光阴一刻也不曾停息。
死灵骑士说:“这里是我们的小天穹,可惜没有月亮,我们在上面开个圆圆的月亮好不好?”陆乘云回答:“不好,石头会掉下来的。”死灵骑士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石头掉下来有什么可怕?假如上面是个湖,我们开一个洞,水就都流下来了,那可惨了!”陆乘云心想:你还真是没脑子呀,上面要是个湖我们现在早就泡在水里了。他也不反驳,却说道:“水流下来也不可怕,我们就当天降甘霖,要是上面有十万大山,我们弄伤了山神的脚,山踩下来,岂不糟糕?”死灵骑士不假思索地说:“对呀对呀!万一山神的洞府里还养着几十条大怪龙,它们咕咚咕咚的跑过来朝着我们大口喷火,大吼大叫,那该多好玩儿?”陆乘云答道:“确实好玩,最好……”他的话还没说完,死灵骑士已经动手了,她从骸骨战马上抽出了一把闪耀着紫色光晕的短剑,向着头上划了一个浑圆的圈,跟着一块圆形的巨石掉落下来差一点砸到陆乘云的脚面,呼啸的水流也犹如怒涛一般狂灌而下,紧接着便传来天塌地陷般的轰鸣和悠长的龙吟,石穴在颤栗,仿佛立刻就会垮塌。死灵骑士见闯了大祸,连连吐舌,她翻身上马冲着陆乘云扭头一笑:“笨虫子,我可先走了,有空常来找我。”陆乘云瞠目结舌,死灵骑士已经骑着骸骨战马钻进了无妄门,陆乘云心想:“还找你?赶紧跑吧,再不跑我就直接到阎罗殿见你去了!”
陆乘云在石穴中慌不择路,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从雄杰门的门槛上挣扎回来,他刚一上来,雄杰门跟着就关闭了。陆乘云回转身抚摸那道厚重的石门,石门仿佛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样。陆乘云心想:“真是咄咄怪事,我家的密室里怎么会有那种怪门?”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大堆的金币上仿佛刚刚睡醒,再看这间密室,密室里财宝遍地,却并没有那道黝黑的石门。“我做了一个梦吗?太奇怪了。”陆乘云把密室里的金币和宝石统统装进空间魔镜,这面魔镜可大可小算得上是一件珍贵的魔法器,据说是陆乘云的家传之物,可估计那也是婉衡的。陆乘云把魔镜放回衣襟里,在上面拍了拍,却有些释然了。从密室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陆乘云心想:“我刚才睡了那么久?真是的,腰酸背痛,躺在金子上睡觉居然也睡不安稳。”
走到窗前,从敞开的窗口可以看得到婉衡在瑟婷崖上的木屋,陆乘云想了想,决定明天再去打扰她。正欲关窗,却有一只迅捷的光燕从西南方向疾翔过来,直落在陆乘云的手臂上。陆乘云把手臂举到眼前,那只光燕用灵动的眼神望着他,从口中吐出了一封信,衔给陆乘云。信是顾彦直亲笔写的,内容不过是在催促陆乘云要早日到凤凰城去。陆乘云觉得疲倦,便随意的写了一封回信,放在光燕的口中,光燕把信吞下去便飞走了,陆乘云也关上窗,回到卧房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有人拍响了陆乘云的房门,陆乘云缩在被窝里问候了敲门人的十八代祖先,才恍恍惚惚的去开了门。门外的却是杨锐和杨深秀兄弟二人,杨深秀向陆乘云拱手道:“陆师兄好,汤先生说师兄您有些物事打算运往帝都,特地派我们来接您。”陆乘云看看这兄弟俩,又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凌霄飞车,心中暗笑:“谁说君子不爱财?我才告诉他们要送他们十万紫金币,他们居然派了辆车来接我。”上了车,陆乘云仍然昏昏欲睡,杨深秀问道:“师兄,您要拿的东西呢?我帮您搬。”陆乘云道:“已经带上了,我们走就行。”于是,杨深秀去驾车,杨锐便陪着陆乘云一起坐在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