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蓝首先想到的,是她得先设法避开了那些“身份角色”可能会带给她的一堆麻烦、阻碍,然后才能轮到去考虑该如何展开对这里的“人类”、这里的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生态圈的初步观察。
“又或者,如果实在无法尽快脱身、摆脱掉‘身份’的阻碍,那就干脆利用这个‘身份’,用兼顾‘旁观者’与‘当事者’的双重视角,先对眼下的这个群体进行参与式观察。其他的,就等我大概摸熟了这一带的大致情况后,再做打算吧……”
一边换衣,一边在心里迅速计较了各种方案的可行度后,洛蓝最终决定:在她还没基本掌握了这一带的大致情况之前,尤其是在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究竟背负了怎样的利弊之前,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脑袋正在高速运转着想着对策的同时,洛蓝的手倒是有条有理地穿起了衣裳来。
虽说,自她醒后,这还是洛蓝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衣,且穿的还是这一月来从未穿过的男装。
不过,看多了丫鬟姐姐每次给她穿衣时的具体穿法,还有这营帐内所有不同身份的男子他们各自款式略有差别、但衣带绑系法基本无差的穿法,——有了这些累积,尽管这是洛蓝第一次自己穿系这样的衣带,手指的动作确实不太灵活,但终还是好好地穿戴整齐了。
然而,她的顺利穿戴整齐,却反倒让两位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丫鬟姐姐明显意外了:从洛蓝穿衣的动作,她们轻易就能看出,她的确不懂穿衣。甚至,可能从未自己穿过这类的衣裳。但她却还是基本流畅地把衣服穿戴整齐了。这观察学习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两人警觉地互换了眼色,就默契地默守在了洛蓝的身后。气氛一下就变得严肃了许多。
她们是不知这洛蓝的真实身份,但就那日公子特地亲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出帐,回来时,就带回了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而公子再次出帐前,又特地派了她们两个留下来负责贴身照顾洛蓝,还警告了她们:万一她有任何的闪失,就拿她们是问!
被公子如此特别对待,她们自然知道,这个洛蓝的来路定是不简单的。
过去的一月,她们只当洛蓝是因失忆才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但如今,即便知道洛蓝之前根本就是故意装聋作哑的,公子却还是对她礼遇有加。——就凭这些,她们两人多少也能猜到:恐怕,以洛蓝的真实身份,就算她没失忆,但像穿衣这样的小事,她怕也还是不懂、不会的。——因为,这本就不该是需要她亲自动手做的事。
然而,奇怪的也在这:洛蓝的身份被公子知晓了,她却反而想要自立了?全没了过去一月里对她们的伺候的那份坦然接受。
过去理所当然的习惯,真能说改就改了?
两位丫鬟姐姐再次互看了一眼,确认了对方原来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怀疑:洛蓝她很可能根本就没失忆,却是在装失忆。她突然想要摆脱了她们的服侍,很可能是为了方便之后的伺机行动,企图对公子不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公子已有防备,她们也必须提高警惕,以防公子遭遇任何的不测。
“姑娘,可以走了吗?”帐外传来了关默的叫唤。
“呵,他的稍作休整还真是‘稍作’啊。”小声嘀咕了句,洛蓝立刻大声回应道,“我这就出来。”
话落,洛蓝已快步走出了寝帐。两位丫鬟姐姐自然也是紧步跟上了。
“你们就留在帐内。”没想,关默却让她俩留下。
“公子!”两人明显的不放心。
“无妨。”关默简单俩字,冷冷的,就让两人彻底闭嘴了。
自小明为丫鬟实为护卫的培养起来的两人,对于关默的脾性自是清楚不过。他从不允许属下违逆了他的命令,同样的话他从不会重复两遍。若有敢忤逆的,就是自己找死。
跟在关默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她们头一次没有立即应下他的指示,但还是识趣的在关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了她们之后,乖乖闭嘴了。
“呵,看来,你很不好惹嘛。这么轻易的,就把她俩给吓住了。”
在两位丫鬟姐姐无比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洛蓝很无所谓地揶揄了关默一句后,就转而向关默身旁的小竹搭话道:“小竹,我不会骑马,一会儿你载我好吗?”
“我载你。”小竹还没及答应,就被关默抢先一步做了安排。
“啊?你载我?我不要!我还是比较喜欢跟小竹一起。”说着,洛蓝就朝小竹眸光闪亮地眨巴了两下眼,逗得小竹差点就真自告奋勇地答应了。
但,又被关默给抢了先,“不行。小竹还小,只能自己单骑。你还是与我同乘一骑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关默就径直朝帐口走去。那里早已备好了两匹马。
“看来,就算我会骑马,关默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独骑一匹呢。”洛蓝远远看去,心下就已了然:那两匹马,该是那两人的专属坐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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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来到这儿,可有想起些什么?”
“有啊,”洛蓝很平淡地回道:
“我记得,在我被你救走之前,我曾在那个洞里熬了一夜,听了一夜的狼叫。吓死我了!
“我还记得,我是听见了有往这儿来的马蹄声,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出那个洞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就晕过去了。对于你们究竟是何时到的我面前,又是怎么把我带走的,我全无印象。
“再之后呢,等我醒来,就看见你了。——我就只记得这些。”
跟在关默身后的小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无所获,纯属白费力气。俨然一副幸灾乐祸地看着关默的如意算盘落空。
不过,没心没肺的外表下,却有一事始终萦绕在小竹的心头:这一路,洛蓝可是始终温顺地顺从着关默的指示。
关默让她上马,她就搭着他的手借力上马;关默让她抱紧了他,免得摔了,她就乖乖地抱紧了他的腰,还很主动地直接就贴偎着他的后背,半点不扭捏的。
突然变得这样乖顺,反倒让关默和一旁看热闹的小竹都觉得很是可疑。
倒不是洛蓝这一月来有多桀骜不驯的。相反的,这一月来,洛蓝从不惹事。只是,她的所谓配合,却总会让人没法不对她心起警惕。
她就是这样,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并非刻意,却就是自然的周身环绕着这样的气息,想藏都藏不住。
或许,这“乖顺听话”也不是适合所有人的。——就好比洛蓝,一旦她变得温顺不语了,那反倒让人更加的不敢放松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