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苏蓉突然反应过来,立刻警觉地环顾了四周:“若刘皇真能不被我觉察的护我至今,那他会不会到现在还仍派了人暗中跟着我?”
不过,这样的担心很快就又打消了。只因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洛蓝。
如果说,遇见洛蓝,纯属是意外。那么,被洛蓝一行人带着,一路频繁地跟着不同商旅变换路线地朝着顾国的方向迂回前进着,再加上这行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绝顶高手,那能始终跟紧了他们而不会被甩掉?——别说为了不被发现而只能远远跟着他们的不管是哪边的暗探了,就算是苏蓉自己,她也早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身处何处了。
她确实没想到,他们竟会选择这样复杂、不可提前预测的路线前进,却还能不迷失在其中。
可见,他们对这刘国境内的这些四通八达的连无路也能自己临时搭出“路”来的整个通道网,是十分熟悉的。
这让苏蓉不仅是看到了关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复杂程度其实是远超她原本以为的,甚至还让她不得不重新省思、掂量是否真要与关家势不两立?
这个代价,尤其是一旦真能最终铲除了关家,那会造成的恶劣影响,他们苏氏是否真能承担得起?
就算能承受,但那又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重新修复了那些损失,才能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上;并且,还得能确保,在苏国的土地上,决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关家’?
“能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深思。在问出口时,苏蓉那心虚的心就已经给了回答。
只是一心以关家为敌,只是一心想要铲除了关家对自家的威胁,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根本就是他们苏氏避重就轻的逃避。
再者,光是管中窥豹地瞥见了在刘国的这一小部分受关家掌控支配的势力的这般灵活与复杂兼具的配合力,苏蓉都不难明白:
若真要对付这样的关家,那不管最终谁胜谁负,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过程一定不是简单的一战就能定输赢的,而必定会是场持久战,必定耗时长久。
就算他们苏氏想要速战速决,他们关家也绝对有办法把它变成一场持久战,跟他们苏氏比消耗。
若是那样,那对苏氏可是极为不利的:
时间拖得越长,百姓就越会受到愈加严重的波及,民心就越会不稳;
再加之,苏氏顶多只能是聚一国之力来与关家比拼消耗,但关家的资源却遍及三国及其他周边小国。若是只有苏氏自己孤身对战,那苏氏就等同于是用一国之力来与就算不到两国的体量却也远超了他们苏国一国实力的资源总量在进行对抗。
这样的比拼消耗,不用比都知道苏氏一定会输,而且最后还可能会连自身的正统地位都受到根基层面的动摇。
这样的利弊计算,不止适用于苏氏;只要是想单独对抗关家的,顾氏、刘氏也会是基本无差的下场。
这也是他们三方谁都不愿擅自与关家直接正面为敌的原因。——除非他们能连成一气。
但那简直比让他们选择独自与关家对战还要不可能实现。
反而是——若要他们幸灾乐祸地等着他们中的一方最终被淘汰出局之后,再一边趁火打劫地把所有的好名声和实际利益都揽到自己身上,同时,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加踹落败方一脚,以确保它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像这样的事,反而更可能成真。
巧了,实际上,他们三方还真都是这样想的。也真就用他们各自以为的最为合适的方式在他们认为的最为合适的时机出手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苏蓉愿意高估了他们,或低估了自己,她只是在冷静地重新整理了这整个经过中各方的实际行动与相互间确实存在的不太一致的出入之处后,觉察到了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和他们似乎也犯了同样的错的这一事实。
这既是苏蓉需要警惕的,也是她的机会。——只要让她知道他们各自缺失了哪块的情报,那,就能成为她的机会。
这次,苏蓉再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
这次,从一开始的,苏蓉就假定了这回他们两方也会同样想到她能想到的这些。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抢的先机,就是要看谁能最先掌握了其他方各自缺失的情报,最先拼凑出最为完整的真相出来。
谁先做到了,谁就能先一步地谋划出对自己有利的格局,迫使其他方只能在已经被划定了“边界”的格局内顺局势而为;
而这样的局势,只会以最初的那个规则制定者为“中心”的向外扩散它的影响力,让周围的一切——包括被迫只能顺势围着“中心”旋转的其他方,都只能围着那个“中心”旋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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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苏蓉终于主动了一回。
自她被洛蓝收留,并被“强制”留在了队里与他们同行后,这是苏蓉第一次主动来找洛蓝谈判。
其他成员一见这氛围,就都识趣地以她们为“圆心”地向外分走了大约十米远的距离,给她们俩留出了足够单处私聊的空间,同时又能确保了万一有个“万一”之时,他们还能及时返回来阻止下任何可能的暗杀或劫掳。
“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不是询问,洛蓝的语气很明白地表明,她要苏蓉长话短说。
“我知道你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准确地说,或许我也认识你,但我不认识你这易容的相貌。”
洛蓝若有所思地直直看着苏蓉同样直视着她的眼睛。
好在两人都是席地而坐,这才让她俩此时对望的视线没有太明显的高度差。这才让两人不会轻易受到这样的“高度差”的暗示,而使一方可能以为自己能“居高临下”,另一方则可能以为对方是想‘威逼利诱’。
哪怕是这样微妙的细节可能会对自我暗示产生的影响,洛蓝也是从一开始就刻意避免,这才从一开始就二话不说的先自己席地而坐了,再逼得苏蓉也只能配合着同样席地而坐了之后,洛蓝才愿意与苏蓉开始了“基本平等”的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