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稳看着沙点兵,沙点兵看着庄唯,庄唯仍旧是微笑,淡淡的笑容,但透着机锋和不服。金稳说,“庄老师,你仍旧是不愿意回头,是吗?!我最后再问一句,是吗?!你仍旧是没有丝毫歉意和愧疚吗?”
庄唯不理金稳的提问,说,“沙子,其实那三年,你对我最多的是无视,我就是在你面前,你也是看不到我的,你独来独往,与谁都不亲近,你也不支使我干活,也不戏弄我,也不评价我,也不嫌弃我,我其实特别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就是把我当个正常人。我可以没人疼,没人顾,没人在意,别不把我当正常人,别拿我当怪人,坏人。我在我家就不是正常人,没人正常和我说话,我妈,我哥,我弟,都用呲哒狗那样的语气,从不正眼瞅我,都拿眼皮夹着和我说话,我二哥就无视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不是漩涡中心。我常年处在风暴中心,我干啥活都干不像样,我说什么都是虎了吧唧,我吃什么都横卷竖拿,我做什么都透着古怪,我像被盖了戳的怪胎,全家上下,集体认证,家里只要有我在,因为有我,那个气场就旋转起来,我吃饭夹个菜手都伸不直,哆嗦!针对我的各种情绪,表达,尖刻,会随随便便就倾泻。出来,有时候他们就是无聊,扯个话头就可以把我里外扒光了来上一段,他们因为轻贱我有了某种乐趣,自动组成了一个霸凌团。你说的那个把媳妇头剁下来的婆婆那件事,我信!有些人的恨和点,都是鸡毛蒜皮,却仇大似天,我妈骂我的时候长牙齿别着嘴唇,我就想她为什么那么恨我?!恨不能想我死,恨不能我疯,我废,她发泄属于她的一腔怨气,就因为她能那么做,而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我想被周正的对待,最低奢望把我当个正常人,无视我,即可。没有别的要求。真的!
朱黎性格很傲气,规矩多,要求多,我羡慕他,我特别羡慕他,他像个主人,而我无时无刻不像个仆人,隐形人。他可以那样坚持自己的想法,一遍一遍的开窗关窗,别抽烟,别脱鞋,别吃蒜,别坐他的床,别动他的护肤霜,别用他的洗发水,开门关门轻一点,收音机戴耳机,餐巾纸别揪成一个蛋蛋扔在桌面上,吃完饭盒别敞着不洗,臭袜子别扔盆里等着烂,他愿意表达自己的观点,好恶,他是个爱干净人,全身上下香香的,指甲剪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是清清爽爽,经常洗着脸把头发上下胡鲁一遍,顶着湿头发就上课去了,太阳下面看着,特别美,他的皮肤白,人长的好看,就算很难伺候,也有那么多人都顺着他,不会忤逆他,尽量哄着,捧着,迎着。朱黎对我的无视,是天生就看不见我,他总有人围着,他身边人多,无暇顾及谁,更何况我。
我不恨你,沙子,我不恨朱黎,沙子。我,不恨,你们。”
沙点兵依旧冷冰冰的盯着庄唯,听他说完,不动声色,庄唯说,“我只是,有点忌妒你们。”
沙点兵开口了,他说,“庄子,昨天香薰屋杀我,你也觉得自己冒险了,对不对?!你临时决定杀我,脑筋迅速的做着判断,我昨天早晨吃了三倍的早饭的量,就是想着中午多喝一点酒,能醉的像一些,然后胃里能顶的住,别醉透了。你换了香薰牌子,是你的高明,就算看着我醉的厉害,你也是会犹豫是否下手的,因为你的体能,块头,大小,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旦动手,就没法回头,一个人在遇害的时候,是有求生的本能的,拼命挣扎是有无穷力量的,你若没有胜算就不会轻易出手。
你在我隔壁房间,溜过来勒死我前后可能只要一二分钟,把带子勒紧你就可以折返,我也是必死无疑。当你听到稳稳说那里全线无监控,只有大厅前台那里有,而前台和走廊尚且还有不少距离,那里又是vrp专区,没有闲杂人等,你就知道你的机会来了。
稳稳送你们大家的时候,香薰牌子先在餐边柜台面上,后在他口袋里。你向来没有存在感,没有谁会注意你,无论你是在平沙落雁厅换的牌子,还是在去香薰屋的途中换的牌子,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换成功了,你知道你又要干一票了,好兴奋有没有!如果能够完美杀掉一个心理学专家,对你的成就感提升,必是不是一星半点,何况这个专家还咬着你的衣角不松。你进了香薰屋,会留意隔壁动静,我是第一个到的,肯定第一个服务,我想着你的手能有多快,没想到,就被安眠香麻翻了。
你对杀人有着轻车熟路般的自信和坚韧不拔,你像一个操盘手,计划有条不紊的实施,你是个杀手,冷静,图谋,实施,没有一丝犹豫,有时候杀人,已经不是结果,像一场游戏,能带给你不一样的结果,也能令你觉得自身高大伟岸,膜拜自己。
你的熟练和镇定,我算算你杀我用了一分多钟吧!你算好时间,我差不多已经安眠了,加酒醉,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你解下自己的浴袍带子,拿在手里,一个闪身就进了我的房间,你肯定会试探我,进来说点什么,能令我惊奇起身,你可以说,是我杀了朱黎,你逮捕我呀!我知道你是个老手,你的身影轻盈,几步就能飘到我床前,你不会再次试探我,你像出击的老鹰,闪电般的速度就把我勒住,死死的勒紧,打个结,然后一把解下我的浴袍带子,转身离开,随手系在自己腰上。”
金稳紧紧的搂着沙点兵的肩膀,靠着他,两个人一齐望着庄唯,庄唯脸上的肉跳了一下,突然问,“为什么解下浴袍带子?”
沙点兵说,“因为你唯一的疏漏,就是浴袍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