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笑；“谁要治你的罪了，地上凉，快起来。”

主仆相处几十年，临了至暮年早已产生了一种亲情，何况阿舍之言又何尝不是太后自己的看法。

太后虚扶了一把阿舍，又道；“你说贵妃和丞相可会从此记恨上哀家？”

阿舍微微垂眸，思量片刻后回道；“阿舍觉得丞相不一定会记恨太后，但昭家一定会。”

“呵呵，你呀，都活成了人精了！”

太后眼中透出精明的光，笑着打趣阿舍。

“奴婢都这把年纪了，再精明也不及太后万分之一的睿智，况且阿舍只想为您分忧。”

阿舍面露真诚，又有一丝担忧，太后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后疲倦的闭上眼，嘴里呢喃道，

“罢了，罢了。”

“丞相应当要明白，国君不容他这么快就站队的心思，倒是昭家，这些年秋闱科举进士以上的名额皆是他琼国公的门生，慕容老将军又常年驻守边境，朝中无人制衡他们，就连丞相都是其女婿，若这个时候再不打压一下，再过些年这沅国就怕是昭家外戚的天下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东篱华更是几乎一夜未合眼。

次日一早，月影醒来时整个后背几乎都湿透了，那积尸如山的荒野让她无措，羲和跟四神兽幽怨而又悲鸣的眼神都无不令她窒息。

醒来时刚刚才晨晓时分，窗外还是雾蒙蒙的，她下了床赤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清晨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涌进室内，这样可稍稍驱散她胸中压抑的情绪。

摊开手掌，一枚清光粼粼的鳞片在她掌中，眼底的疑惑像一滴浓墨渐渐晕染开来。

“这...难道不是梦？”

青龙、四神兽、难道她真的是端木星夙预言的那颗灾难的种子？

月影迫切的想要答案，大脑迅速的整理着思路，猛地豁然开朗，或许可以从她的母亲开始查起。

关于这具身体的母亲，相府公认的答案是一个没名没分的贱籍女子。

可真是只是这样吗?

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贱籍女子又怎么会让大夫人每每看见自己时眼睛里露出的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月影决定单独去见一见大夫人。

窗外的白雾已经渐渐散去，东边的旭日缓缓升起驱散一夜的露水。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云儿探进个小脑袋，见月影今儿难得起这么早颇有些惊讶，接着目光移到她一双赤足上。

“呀，小姐，您怎么鞋都不穿，地上凉着呢。”

“生时何须久睡，死后定会长眠。”

这句二十一世纪的谚语脱口而出，她将手里的龙鳞收了起来，走回床边自己穿好鞋。

“小姐是昨晚喝多了吗？怎么一早上就生啊死啊的。”

云儿不太理解她的话，听得云里雾里，月影也不做多的解释，原本小蝶她们已经做好了早膳，但前院有人来传话，说让去前厅跟大家一起用早膳。

简单收拾了一番，着了身水红色长裙，头上依旧是用那根扶桑木簪简简单单的挽了个发型，领着紫檀便往前院去了。

月影到的时候与月茹和秦姨娘已经早一步先到了，接着李姨娘、陆一姨娘都陆陆续而至。

今日四少爷成裘和小五成琦也都在，小五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月影了，这会儿一见到她，一双葡萄一样乌黑的眼珠噌的一亮，立马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阿姊抱抱。”

月影对他这幅撒娇卖萌的样子拒绝不了，只好给他抱了起来，

“阿姊，你怎么都不来看小五了？还有上次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可是一直没有送来呢”

小五嘟着嘴有些委屈的抱怨，月影暗自汗颜，自己居然对一个孩子食言了，若是小五以后有样学样也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可不好。

当下决定，等过两天得空了，一定亲手美美的做上一桌美食让小五吃个够。

“好了，琦儿，快别缠着你三姊了，到姨娘这儿来。”

陆姨娘朝小五挥手，示意他回到自己身边，脸上隐隐掩饰着担忧。

月影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就不明白了，为何陆姨娘要这么防备自己，她不过是个女儿身，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女，难不成还会因为嫉妒去害小五不成。

月影放下小五，轻哄道；“如果小五乖乖听话的话，阿姊过两天就给五做红烧狮子头吃怎么样？”

“好啊，好啊！”

果然是个小馋猫，一听到吃的就兴奋的手舞足蹈了，滑稽又可爱的模样逗得大家一笑，月影注意到李姨娘的笑容中夹杂了凄楚。

这府中所有的姨娘都有儿女傍身，唯独李姨娘孑然一身，她岁数也不小了，却因为性子刚毅，从不主动讨好东篱华而受到冷落。

“三妹妹，你过来坐吧。”

月茹委婉一笑，指着自己身旁空着的那个位置。

“几位姨娘安好，二姐姐妆安。”

依次向几位姨娘打了招呼，陆姨娘对她避之不及，李姨娘眼神一动，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微微点头示意。

向来最热情的莫过于秦姨娘了，起身欢欢喜喜的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

“哎呦，要么说女大十八变呢，这才数日不见三姑娘就出落的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将来再长大些啊一定是个大美人呢。”

“秦妹妹在说谁是大美人呢？”

话音刚落，大夫人在刘姑姑和春拂的搀扶下走进来，身后是一袭花边广袖裙的月瑶，真真是明艳如花。

秦姨娘松开拉着月影胳膊的手，跟其他几位姨娘一同起身迎向大夫人。

“妾身给主母请早安。”

昭氏冷哼一声，“也是难为妹妹了，还记得有我这个主母。”

大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被禁足这些天府中内务皆由秦姨娘掌管，其可是风光的很呐。

“主母不是还在禁足中吗，难道老爷这么快就撤销命令了？”

秦姨娘故意装作听不懂昭氏的意思，明知故问，她不提及禁足还好，一提起来昭氏的怒火就又开始隐隐蹿腾。

“老爷最疼的在意的果然还是主母，实在令妾身等艳羡不已。”

还不等大夫人发作，秦姨娘又赶紧塞了一颗糖上去，大夫人一时间心情被弄的不上不下的，脸上变幻莫名。

“秦姨娘若是羡慕的话就也去请求爹爹将你禁足起来便是，在这跟我母亲说什么！”

月瑶白了一眼秦姨娘，直径绕过她到座位上坐下，抬眸间视线刚好与月影对上。

秦姨娘自讨没趣的闭上了嘴站到一旁，她怼大夫人，月瑶怼她，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