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一愣,猜测若兰和浅仓先生,是不是出问题了。
廖若兰和黄汉辉的这种联络方式,隐蔽而不易被人察觉,关键就在这句话。
她通常说的是:“各位听众,现在是广告时间,咱们休息一下好伐。”
但如果她说:“各位听众,现在插播广告。”这就是说,她急于要与黄汉辉见面!有非常重要的事!
黄汉辉知道,眼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浅仓先生的事!
4-18
下午两点半,他们在爱多亚路上的明丽咖啡店里见了面。
黄汉辉注意到了,廖若兰脸色有些苍白,神色里藏着紧张和不安。
他们在角落里坐定,她立刻就开始向老黄汇报上午送浅仓先生去车站的情况。
当黄汉辉听说,若兰和浅仓先生在闸北车站遭到日本浪人的袭击,并且遇到两个国一民党特务时,不由大吃一惊。
他和廖若兰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是浅仓先生暴露行踪,还是若兰被人怀疑,甚至受到监视?那些日本浪人是怎么找到浅仓先生的?
另外,那些国一民党特务是冲着若兰去的吗?
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其实是特务们解救了若兰和浅仓先生。这是为什么呢?
这时,黄汉辉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今天下午,中央派来的领导同志将要到闸北车站!傅雪岚下午要去接站!这样看来,那两个国一民党特务,是去寻找新来的领导同志!
这些情况让黄汉辉很疑虑。这时,他注意到廖若兰不安的表情。
他轻声问:“若兰,怎么了?还有什么情况?”
若兰脸上露出非常局促不安的表情,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不住用力拧着。她看着黄汉辉的时候,美丽的眼睛里甚至浮起一层泪光。
“老黄,”她声音很轻,含着异常的疑虑和拘谨,低声说:“老黄,我认识那个特务。我和他,曾经是大学同学,是同济大学。一九三五年五月,他突然不辞而别,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时猜想,他一定是参军去了,他和另外一个同学。我其实挺为他高兴的,我早就看出来,他想上战场,去打日本人!”
说到这里,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去当特务!”
黄汉辉无声地注视着她,看出她眼中的痛苦和哀伤。
他的人生阅历告诉他,若兰和那个特务,可能不仅仅是同学关系。
他们可能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不知他们这段感情,是否已经彼此表明。
他轻声问:“他叫什么?”
若兰不安地看着他,低声说:“他姓萧,叫萧安城。”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他吗?”
若兰恐慌起来,拚命地摇着头,“不,不,不……”但很快,她低下头,轻声说:“我曾经对他……很有好感,只是有好感。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过去,你对他的好感,没有说破?”他继续问。
“没有,从来没有!我们只是经常在一起聊天,还有另外一个同学。我们三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老黄,仅此而已。”若兰不安地向他解释。
黄汉辉非常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和一个国一民党特务是同学,已经成了她的负担。
他放低了声音,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若兰,你要明白,你承担的任务十分重要。今后,不管你还会不会再见到他,你都要保持谨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持谨慎。”
黄汉辉想了想又说:“还是要尽快把浅仓先生送走。日本特务一定在找他!”
廖若兰立刻说:“老黄,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明天上午再去闸北车站。首先,我想看看,是浅仓先生,还是我被人监视跟踪。其次,我想看看,特务们是不是还在车站守着。如果还在,我只能先送浅仓先生先去南京,夜里十一点,有去南京的车,然后再送他去北平。你看,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老黄立刻点头说:“好,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接下来,若兰开始向他汇报浅仓先生讲述的日本国内的种种情况。
有关日本国内的政治环境,各派政治势力的争斗,日军高层的不同意见,这些都是黄汉辉需要了解和掌握的。
但当若兰提到,日军为了配合上海即将发动的战争,特地制订了一个“妖刀计划”时,他还是感到惊讶。浅仓先生对这个“妖刀计划”的具体内容,如何配合日军发动战争,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个计划对**不利!
他开始考虑,有没有什么办法,对这个奇怪的“妖刀计划”,了解更多的情况呢?他需要认真考虑。
4-19
这天下午,廖若兰和黄汉辉分手后,就直接回了家。
她回到家里,东转转,西转转,想做点什么事,却怎么也安定不下心来。
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在想着萧安城,眼前一直浮现着他那张微笑的脸。
过去在学校里,安城一看见她,就会露出这样的微笑,温暖而又迷人。
她攥紧了拳头,一再在心里叮嘱自己,忘掉他!他是特务!你一定要忘掉他!
其实,在这一整天里,萧安城也一直在想着她,只是没有办法找到她。他后悔上午没有追上去,问清她的地址或工作单位什么的。
他现在再次陷入绝望之中。他感觉,他可能和若兰失之交臂。
4-20
大约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在仁济医院的病房里,一直昏迷着的女人终于睁开眼。
正在给她测量血压和脉搏的护士注意到了,向她露出惊喜的微笑。
她俯下身说:“女士,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女人的眼神茫然而恐惧,盯着眼前的护士,又慢慢向两边看了看,似乎要确认自己还活着,在什么地方。她再次闭上眼睛,仿佛要积聚体力。
她重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问护士:“我……怎么了?”
护士将体温计放进铝盒里,在拍纸簿上做记录。她向女人歪了歪嘴,“医生说,你可能是遭到车祸。那个司机却把你扔在那里不管了!实在可恶!”
女人沉默片刻,再次问:“我要死了吗?”
这时,护士就向她笑了起来,“不会的,你放心吧。不过,你的伤很重。你右腿骨折,医生费了好大劲儿才给你接上。你的左肩也严重受伤,骨裂外加脱臼。全身软组织挫伤。所以,你不要动。慢慢养吧,都会好起来的。”
护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说:“我该走了。我会常来,有事就对我说。”
护士走了之后,病床上的女人再次陷入半昏迷或者半昏睡之中。
她非常的不安定,似乎还在昏睡中挣扎,不时发出呻吟的声音。有时,她又在昏睡中哭泣,乞求着低语:“不要呀……求求你了……不要,不要……”
这种时候,她的脸扭曲得完全变了形,仿佛正在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在半睡半醒之间,逐渐回忆起自己的经历。
她当时可能正走在路上。是的,老黄要求她尽快找一处比较隐蔽,比较安全的住房。
她电话约好了房东,正准备去和他见面。她大概走得太匆忙,没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只记得脑后遭到重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之后,就陷入最残酷的地狱里!
那是一个大房间,周围昏暗。头顶上的一盏大灯照耀着她,和对面的一个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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