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了一碗热粥,一狠心,又要了两套大饼油条。他吃完饭起身的时候,并没有吃饱的感觉,但身上多少暖和一些了。
他准备故伎重演,再到码头候船室里混一夜。候船室里至少暖和一点。
进了候船室,他找了一个角落,裹紧衣服,在墙边躺下,仍然是半睡半醒的。
7-17
陈子峰和乔艳芳并不为谭浩的话所动,仍然看着他。
谭浩来回看他们一眼,忽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他从身边拿起一个瓜式手**,放在桌子中间,指着说:“你们看我也没用!东西就是这么个东西!你们说怎么控制它爆炸吧!不按下簧片,保险栓就拉不出来!拉出保险栓,这个簧片就会飞出去,手**就会爆炸!怎么按下簧片,怎么拉开保险栓!你们说吧!我琢磨了一天,也没想出办法来!”
要想对真如镇的日军医院下手,就必须用到这个东西!
他们几个人就把这个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看。但还是想不出办法来。
要想拿它当定时炸一弹使,在每个受伤的日军军官身边放一个,还希望它们同时爆炸,这怎么可能呢!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就可以诌出来的!
陈子峰看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它放下。
他眼神阴阴地盯着每一个人,说道:“好了,这个以后再想办法!我说说我今天的情况吧!他妈的,我们今天在狄思威路遭人暗算!那个佐佐木居然当诱饵,把我们引到浙兴里的一条小街里,两头堵着我们!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跑出来!”
乔艳芳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人知道我们要对付佐佐木!”
陈子峰用力一拍桌子说:“他妈的,他们肯定知道!而且有人认识我!看见我到了狄思威路,那个佐佐木才出来的!”
强虎说:“怎么着,有人把我们的计划给泄露出去了!”
陈子峰又说:“这是肯定的!不光是这一件!咱们住在小百货店里才一个多月,日本人就派人来监视!我们要暗查诊所,他们早就在诊所里等着我们了!妈的,有人泄密!”
乔艳芳瞪着眼睛说:“你怀疑谁?组里的人?”
陈子峰用力一摇头,“不是!我的弟兄我了解!但肯定是知道我们行动计划的人!”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他是暗指骆江和彭绍勇!或者他们身边的人!
不过,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门口堵老乞丐,彭绍勇为了避嫌,也去了!
这已经证明,彭绍勇不会暗通日本人!所以,他们的疑心又落在骆江身上了!
从审讯鹰司直树开始,他们就对骆江有疑心!
杨三强说,日本人掌握全组所有人的情况!彭绍勇押送老乞丐的路线,日本人怎么提前知道!在罗店车站,国军换防,驻守部队刚离开,日军就开始进攻!怎么会这么巧!
在罗店,萧安城的电台,每天都要向骆江通报情况的!
陈子峰和萧安城,对骆江的怀疑,已经不是一天了!
但是,又有许多事说明,骆江不会暗通日本人!
阻止国军调走杭州湾的部队,就是一例。他不过是个上校,却在三战区司令部里对那些高级将领破口大骂!
最重要的一点,骆江是上海区区长,是他们的长官!怀疑长官可以,但如果怀疑错了,可就是杀头的罪了!
他们互相看着,心里都是疑虑重重的。
这时乔艳芳就哼了一声,撇着嘴说:“我们少了一个脑袋!所以什么都弄不明白!”
旁边的人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指萧安城!这甚至是在指责陈子峰!
但陈子峰瞪着乔艳芳,却好一会儿没说话!
7-18
候船室里原本就不安静,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但萧安城躺在墙边没过多久,候船室里忽然乱了起来,一片喧哗声音。
许多乘客,还有一些躲在这里过夜的无家可归者,都乱跑了起来。
萧安城不得不睁开眼睛,看是什么情况。原来候船室里来了一群警一察,他们大声嚷嚷着,把那些想在候船室里睡觉的乞丐、叫花子往外驱赶。动作慢了,就可能挨一警棍。
就这样,萧安城也被警一察驱赶出来了。
他沿着码头,毫无目的地走着。他感觉,他只能在那些货堆的夹缝里靠一夜了。
但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正在码头边踟蹰,想找一处避风的角落,却遇到了麻烦。
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混迎面走来。
为首的一个家伙指着萧安城叫道:“喂,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想偷东西吗!”
萧安城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和这些混混起什么纠纷。
他欠身说:“对不起,我就是从这里过。我就走,我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想绕开他们离开。
不料,那个为首的家伙却不依不饶,叫道:“你他妈的就是个贼!抓住他!揍他!”
那群混混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把他围在中间,二话不说就对他拳打脚踢!
萧安城凭经验,就知道这是一群无能之辈,打人也只是仗着人多。他虽然打不过这么多人,但打出一条路,尽快离开这里,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很清楚,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继续装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很快被打倒在地上。他一边求饶,一边抱住头,护住两肋,在地上滚来滚去。
终于,这些混混们打累了,又搜走他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互相说笑着走了。
萧安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全身疼痛,力气全无,只剩一点喘息,表明他还活着。过了许久,他才爬起来,慢慢挪动着,移到货堆的夹缝里。
他背靠货物坐着,忍受着寒冷、疼痛和屈辱。
他更感觉到绝望。他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了,不知明天怎么熬过去。
上海冬天的寒冷,有一个说法,说东北人也受不了上海的冬天。
上海冬天的寒冷,主要是因为它临江临海,空气中含着太多的水分。身上的衣服总是潮湿的。这样的衣服不可能保暖。
萧安城只能在这寒冷的夜里熬着。他熬到天亮时,已和死人差不多了!
7-19
不过,这一夜还没有过去。
从事秘密工作的人,总是在夜里活动。龚滨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离开刘寅贵的大宅子之后,万般无奈,只能去四马路的小旅馆找傅雪岚。
他一见到傅雪岚,心里虽然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把刘寅贵的态度,药品任务目前的状况,尽可以简单地说给她听。
傅雪岚聪明而细致,她不仅听明白龚滨生所说的情况,并且猜到他的意图。
其实,她想一想也明白,要想完成药品任务,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杜先生商量。
傅雪岚住的旅馆很简陋,就是两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她和韩丹带来的东西只能堆放在墙边的椅子上。
这样,她和龚滨生只能面对面坐在床边,互相看着。韩丹则盘腿坐在她身后的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傅雪岚轻声说:“龚科一长,如果要找杜先生,咱们最好有一个办法才行吧?”
这正是龚滨生最苦恼的事。他在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怎么办,却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杜先生是愿意帮忙的,这没什么可说的。
但正如傅医生说的,他必须有一个办法!杜先生才能帮他!
昨天,杜先生派人在码头上一动,刘寅贵就知道了!如果青帮和洪门为了这件事闹起来,那绝对是个麻烦!不要说完成任务,连自己的生命可能都会有危险!
他早就判断,日本人一定知道药品将运抵上海的事!
但日本人知道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日本人想对那些药品做什么,他却完全不清楚!
刘寅贵知道药品的事,这个情况总是让龚滨生心存疑虑!
龚滨生轻声说:“傅医生,你和杜先生有一些交情。我看得出来,杜先生也挺信得过你。我考虑,杜先生是个非常智慧的人,又最了解码头的情况。他或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需要我们出人出力,我们在上海有一些人,这个没问题!”
傅雪岚立刻说:“龚科一长,大动干戈的事,可能不行,恐怕要惊动日本人!那对我们就更不利了。我们现在的目的,不过是想把药品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来我们还有一个运输问题呢!动静太大了,这个就没办法了!”
龚滨生也明白这个道理。日本人就像一个黑煞神,俯视着整个上海!药品任务要想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完成,谈何容易!
他说:“你说的对。但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了!而且,时间也不多了。你最好再去面见杜先生,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一说。青帮家大业大,能不能给洪门补一点,你说呢?”
这是龚滨生考虑来考虑去,才想到的一个办法。但这就是要杜先生出血!杜先生不同意,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但杜先生不出血,刘寅贵可能不会放手!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