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岚很快进了麻三所在的病房。
正如警卫排长说的,士兵倒在病房门口的地上,但他的步枪却靠在旁边的柜子上。
他要是发现异常,进来察看,怎么会放下自己的枪!另外一点叫人疑惑的是,不管是士兵还是病房里的状况,都没有搏斗撕打的迹象!
傅雪岚低头看着地上的士兵,心里更加疑惑。他的样子,就好像是放下步枪,然后等凶手来杀他似的!
她回头再看病床上的麻三,更叫人奇怪。他仍然那么平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还在睡梦中。他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的!
但他胸口的一处刀伤却叫人触目惊心。
傅雪岚盯了一眼麻三,意外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只睁开了一条小缝!她猜想,麻三可能看见了凶手!却没办法躲开那一刀!
18-10
半个小时后,按照傅雪岚的吩咐,麻三和士兵都被送进太平间里,放在砌了瓷砖的水泥台上。
几个护士一番忙碌,除去他们身上的衣服,并用双氧水清洗了伤口。
傅雪岚一看到那个伤口,震惊得脸色发白,眼睛也瞪圆了!
这样的伤口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头一个是杜公馆大账房赖先生的保镖!第二个则是青帮小混混崔根!
现在,麻三和守卫士兵的身上,都是这样的伤口,一模一样!实在叫她害怕!
她匆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给缉查处宪兵队打电话。
但接电话的弟兄告诉她,陈子峰和萧安城等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不在!
傅雪岚严厉地说:“你想办法通知他们!告诉他们,医院里出事了!叫他们立刻到医院里来!越快越好!”
18-11
此时,跑马场路的小阁楼里,萧安城独自坐在窗口前,一动不动盯着斜对面的房子。
其他人都靠在墙边,或者躺在地上睡觉。
他一直在思考,日本人想干什么!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想在这里伏击!但是,他们伏击谁呢?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并不在主要交通要道上!就算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到武汉来,也不会走到这条路上!
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是,日本人一定掌握了什么情况,是特意在这里等候!
乔艳芳在他身边欠起身来,把胳膊支在他的腿上,似乎想站起来。
萧安城那么自然地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托了她一把,并让开半个椅子。
她在他身边挤了一下,就挤坐在萧安城坐着的椅子上,双手仍然撑在他的腿上。
萧安城仍然搂着她的胳膊,似乎怕她摔下去。他们一同看着窗外。
乔艳芳对着窗外看了又看,眼睛却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她拚命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此刻的美好时光。
她实在想不通,时间怎么过得飞快,只是一瞬间,天就亮了。
睡觉的弟兄们正翻身醒来。她只好无奈地离开萧哥哥的身体。
18-12
上午八点多钟,跑马场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多。
出门上班的人,买菜的妇女,开门做生意的伙计,让破败简陋的跑马场路也变得喧闹起来了。一些运货的板车或马车也轰隆隆地从街上走过。
吆喝声,招呼声,叫卖声,在不太宽的跑马场路上此起彼伏。
强虎出门买来早饭。小阁楼里的几个人,脸也没洗,一脸倦容,坐在地板上吃着早饭。强虎不敢张扬,只买来烙饼和咸菜。他们烙饼卷咸菜,也吃得挺香。
正吃着,陈子峰看见小张带进来一个看家的弟兄,顿时意识到不好,眼睛也瞪了起来,盯着那个弟兄。
看家的弟兄很快说,傅医生来电话,说医院里了大事,叫你们赶快去!越快越好!
陈子峰立刻问:“医院出了什么事!”
那个弟兄说:“傅医生说完这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这下子,阁楼里的几个人都吃不下去了。他们瞪着眼睛,互相看着。
他们都知道,傅医生是个很镇静的人,她如此说,医院里肯定出了大事!
萧安城说:“子峰,我猜,要出事,就可能是麻三出事!我们最好回去看看!”
陈子峰歪着嘴巴,不住摇头,“他妈的,现在事情都挤到一块了!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好!”
他们商量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眼下对大胡子的监视!
大胡子想干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这家伙,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找到的唯一线索!
陈子峰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说:“强虎和三强的枪法好,留下!另外再留下一个人,谁留下?”
小阁楼里的几个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陈子峰终于回头看着冷月说:“小冷留下吧。这里你负责!这里的事,什么都说不准,所以,必须灵活机动一点。你怎么样?”
冷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点点头说:“行,我没问题。”
18-13
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在德明饭店,佐佐木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窗口,右臂环在胸前,左手却托着额头,心里十分焦虑。
冈本久信一如既往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他。他知道佐佐木焦虑的是什么。
佐佐木是为美丽的池珺小姐焦虑!他是个已陷入情网里的人!他知道这一点!
佐佐木终于抬起头,盯着门口的冈本,低声说:“我要给池小姐打个电话!”
冈本声音更低地说:“先生,你不能打!你不能泄露秘密!”
“你胡说八道!我就是问问她好不好!我怎么会泄露秘密!你简直就是个混蛋家伙!”
“先生,您只要打电话,就是泄露秘密!佐藤先生和鹰司先生,会生气的!”
“他们管不着我的事!大不了叫我回上海!我早就想回去了!”佐佐木恼怒地说。
“先生,我还是劝您好好呆着,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冈本恳切地说。
“你就是个混蛋!我问候一个池小姐,怎么就是不好的事了!”
佐佐木生气地走到桌边,把桌上的电话拉到自己面前。
冈本无奈地看着他。他心里也知道,佐佐木不管想做什么事,他都是没办法的!
佐佐木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池小姐给他的名帖,看了一下,就开始拨电话。
18-14
这个时候,池珺小姐正坐在正厅的桌旁,面前放着的,是大都会饭店的平面图。
疤脸欠身站在旁边,也在看这幅平面图。
昨天,奶奶一听说孙女要给自己做寿,就猜到她的狡猾意图!
奶奶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来听你的戏!”
她说:“孙女妄猜,想听戏的人,必来!”
那时,奶奶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那就唱吧!不过是一出戏!天塌不下来!”
就是奶奶这句话,让池珺心里相当犹豫!仿佛有一座山压在头上!
做寿!很容易!我要做寿的想法,来看戏的人一定都明白!初一的戏,挪到十五唱!初一没干成的事,挪到十五来干!所以,我能想到的,别人也一定能想到!杨庆山是个精明透顶的人!
这就是池珺小姐心里的焦虑!她想不出怎么办更好!
这时,疤脸指着平面图上的大厅,“小姐,寿宴就设在这里!”
他的手指划到旁边的一个大房间里,“这里!”他的手指又划到对面的另一个房间,“还有这里!我会安排好人!头天夜里进去!等候!”
池珺抬头看着他,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微笑,但什么也没说。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她盯了一眼,伸手拿起电话。
“哪位?”她轻声问。
“是池小姐吧?”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怪异。
池珺立刻就听出他是谁了。
“佐佐木先生?”
“是我,是我!哎呀,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敢给你打这个电话。”
“有事?”池珺抬头盯了疤脸一眼。
疤脸歪着嘴,笑了一下,后退了几步,转身看着门外。
佐佐木原本是个孔武军官,但此时说话的声音,却像个腻腻的小男生。
“哎呀,池小姐,对不起,请您听我说。我没有非分的想法,更没有不好的想法。请您相信我好不好?池小姐,我就是想见您一面。我非常希望和您在一起喝一杯茶,说说话,这样就可以了,好吗?池小姐?”
“佐佐木先生,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池珺淡淡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您正忙着给您奶奶做寿,是这样吧?”
“是。”
她声音很轻,但同时,眉梢却稍稍向上一挑。
昨天,给武汉各界名流的请柬就发出去了。胡总管甚至亲自出面,给杨府的杨庆山送去一份请柬。杨庆山微笑回答:“请转告池小姐,我一定去拜寿。”
但是,池家并没有给日本人送请柬!那么,谁告诉日本人的,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是,我要给奶奶做寿。等我忙过这一段,再和您联系,好吗?”
“哎呀,哎呀,那就太好了!池小姐,我等您的电话,好吗?我等您的电话。”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