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铺子回到王府,已经接近傍晚了,豫王府却并不比往常冷清,门口坐落着十来顶樱花色纱帘大轿子,装饰稍显花哨,能够从外头清楚望到轿子里头,私密性不足,看着不像平常人家的轿子。
娄影刚一进门就听见细声细语的声音传来:“太后打从豫王府回宫便唉声叹气,四皇子察言观色、细致入微,一看就知太后来豫王府为的是什么,但事情似乎并不顺利,因此特命奴才送来几个美女,”他将十来个衣着曝露的女子引到前边,并躬身走到晏云州旁边,耳语道,“她们训练有素,豫王殿下只管享用就是。”
后面那话说的轻,娄影没听清,只是看到晏云州的眉头皱了一下,脸色不是太好。
晏云州已经成亲,如今太后惦念的只有他能否有后这件事,定是太后的表情全挂在脸上,晏云峰这老狐狸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说好听了是送美女来给他享用,说难听了就是特地戳晏云州伤疤来的。
晏云峰平日里是有多么嚣张跋扈惯了,连他家的老太监都能在青天白日里挤兑堂堂一个王爷。
这是豫王府,还不是他一个太监绵里藏针的地方。
娄影顺了顺自己的气,面带微笑地进入王府大堂。
“今日如此热闹,我道是谁在呢,原来是四皇子府的管事儿公公,”娄影扫了眼那十几个美女,坦胸露乳的,她一女的都没好意思往下看,“四皇弟定是知道我豫王府人手紧张,特地送宫女来了。”
那些美女肯定是经过特殊训练才送过来的,见到晏云州都没一个发颤的。
那老太监道:“这是四皇子送给豫王的一点心意,王妃要这么说……也可以。”
“既然如此,冬叶,你将她们带下去,王府东边新开垦了一片地,正好缺人手种菜、挑粪。”
冬叶噗嗤一声笑出来,欠了欠身,说是。
而那十来个美女纷纷看向老太监,她们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来陪豫王的,因此早早练习了如何面对豫王那张丑陋的脸,如此下足了功夫,到头来却是来种菜挑粪的,要她们的玉手做这些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晏云峰从他老丈人这件事儿上就开始怀疑晏云州,如此没权没势之人几日之内便抓了人还收集了充分的证据,这要变成是他,也难以做到。
派这些美女到豫王府,一来是想试一试晏云州是不是真不行,二来是想观察他的腿是不是真废了。
老太监为难道:“豫王您看,四皇子好心好意送来的这些……您可千万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啊。”
搬出晏云峰来压晏云州,这老太监还真是长幼嫡庶不分。
娄影笑道:“公公可别血口喷人啊,四皇子诚心诚意地送人过来,我豫王府也大发慈悲地收下了,哪有拒他好意一说。”
她没等对方反驳,接着道,“人此刻是豫王府的,本王妃想安排她们种菜就种菜、挑粪就挑粪!”
娄影理了理衣袖,端坐在主家位上,俨然一副王妃架势。
老太监看了眼强势的豫王妃,又看了眼一直对着王妃微笑的豫王,敢情牝鸡都快司晨了,他试着提醒道:“殿下,王妃她……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啊?”
只听晏云州淡淡道:“王府之事,本王权听王妃的。”
老太监:“……”他还能说什么。
“公公,本王妃劝你还是少干预豫王府的事,你身为四皇子府的管事,对豫王府如何用人指指点点,传了出去,还以为您对四皇子有异心呢。”
老太监听完浑身一颤,晏云峰疑心重,对待不忠之人下手极为狠毒,他可不想落人家一点口舌,免得被他家王爷盯上。
他悻悻地说:“不敢,不敢。”
虽然身为太监,但也是极为心痛地扫了眼众美女,非常惋惜地退下了。
冬叶将一众敢怒不敢言的美女带走后,晏云州晃了晃娄影的手,像一个不会夸赞人的小孩,道:“王妃可真厉害,把这么可恶的一个太监给赶走了。”
“……”
“还好吧,更可恶的我都赶跑过。”
她还能怎么样?都欺负到自家丈夫头上了,她再不强势一点,晏云州怕是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受气。
看着晏云州巴巴的表情,像一只亟待庇护的小奶狗,娄影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鼓励道:“晏云州,我们夫妻一体,你长得难看,我负责貌美如花,你深有残疾,我当你的两条腿,你被欺负了,我帮你欺负回去……”
娄影眸光闪闪,说得真诚,她要护着晏云州,护着这个家。
晏云州认真地看着她,说好。
他深邃的眸子倒映出妻子小小的身子,宛如天空中最亮的星,在黑夜笼罩的四周闪闪发光,温暖着他的内心……
——
娄影今日东奔西走的已经很累了,匆匆用完晚膳,准备沐浴完就回房休息。
主人的浴室比较宽敞,以前只有晏云州一人用的时候只有一个浴池,适合他残废的双腿,自娄影进门之后,浴室中便多了一个浴桶。
因为还是夏季,宫女已经早早准备好洗澡水。
躺进温度适宜的浴桶,整个人都放松了,小宫女还很贴心地撒了几片玫瑰花瓣,随着水汽的氤氲,整个身子似乎都沾满了玫瑰花香。
她靠在木桶一头,舒服地眯起眼。
朦胧中,似乎闪起了一连串的片段。
一只受伤的小奶狗呜咽着向她求助,娄影走进一看,原来是腿断了,她细心地帮它固定好断了的那条腿,给它吃逗它玩。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奶狗的伤势痊愈了,也长大变成了大黑狗,但是烙下终身瘸腿的毛病,邻村的狗都来欺负它,它受了欺负就跑到娄影身边蹭她的手。
娄影时常一边护着狗,一边挥舞手中竹竿,驱赶那些仗势欺狗的狗,凶巴巴地对它们说:“不准欺负我的狗,我的狗只能由我来欺负!”
每当这时,大黑狗的黑汪汪的眼珠便会巴巴望着她,摇着尾巴冲进娄影怀里,一边蹭一边舔她的脸。
……
晏云州见小妻子进浴室那么久了还不出来,担心水凉了会感冒,于是进去看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妻子手臂胡乱拍打着水,水花溅得满地都是,还一个劲儿地大喊:“不准欺负我的狗,我的狗只能由我来欺负!”
梦魇了……
这要呛了水该如何是好,他忙过去轻轻拍打她的脸,试图叫醒她。
娄影只感觉到大黑狗在不断舔她的脸,黏腻湿漉,非常难受,她要推开大黑狗,双手却像被束缚住了一样,怎么都推不开。
她惨叫一声,从梦中拉回现实那一刻,不偏不倚对上晏云州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比那黑汪汪的大黑狗差不了多少。
娄影眨巴了几下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边上的大黑狗怎么突然变成晏云州了?
晏云州又用水拍了拍她呆愣的小脸:“还没睡醒?”
原来那湿漉漉的感觉不是被大狗舔,而是晏云州把水拍在她脸上,娄影瞬间清醒了,她看了眼浴桶水位,因水花四溅水位变得非常低……
须臾,她声音近似咆哮:“你都看到什么了?”
晏云州状似艰难地支撑在浴桶边沿,大手握着娄影的两只小手防止她一头栽在浴桶里,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湿了,也沾了许多玫瑰花瓣。
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几分嗔怒,答非所问道:“洗澡睡觉做梦三不误,还不快点出来,水都凉了。”
娄影将身子缩成一团,这样一片狼藉,定是自己造成的,她悻悻说好。
晏云州这才放开她的手,状似艰难地回到自己的轮椅上,挪动到浴池边试水温。
当娄影穿好衣服从屏风内出来的时候,晏云州正在艰难地脱自己的衣服。
在她眼里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在晏云州那儿就要耗费许多功夫,她没有犹豫,一个健步冲过去为他宽衣解带。
为了缓解晏云州自卑的心里,边解边碎碎念:“这衣带怎么这么难解,莫不是这布料材质有问题吧,王府请的是哪家裁缝?该换一个了……”
她一边解一边念着,直到晏云州露出大半个宽圆的肩膀,眼睛稍稍一撇就能看见白皙壮实的胸脯……
娄影咽了口口水,眼睛立马看向别处,道:“剩下的……王爷自个儿来吧。”
晏云州忍不住想笑,他的小妻子怎么还这么害臊。
“都见过了,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五福公公卧床养病,以后沐浴更衣之事必定由你亲自操劳,一回生两回熟,我都不介意自己的身子给你看了去,你还介意什么?”
娄影瘪瘪嘴,好吓人的好吗!
会不会长针眼啊?呜呜……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晏云州声音低落道:“你昨日对我又搂又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扭捏的,怎么今日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如此冷淡?”
娄影:“……”
试问一个正常男人怎么抵抗妻子的又搂又抱,分明是他那方面有问题,如今还倒打一耙说她变了个人。
娄影气呼呼地转身,不是就看看丈夫的身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能对自己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儿。
她一语双关地说:“你也就只能呈口舌之快了。”
晏云州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听不出妻子的意思,嗫嚅着说:“就口舌快了,其他……都很慢呢。”
“什么?”娄影听清了,但是没理解。
晏云州朝她勾唇一笑:“没什么。”
确实如他所说,一回生两回熟,没有第一次见到那样大惊小怪了,但……仍旧觉得怕怕的。
给晏云州洗完澡已经入夜,她洗的满头大汗,不得已又洗一次。
晏云州道:“今后可以跟本王一起洗澡,免得王妃做些无用功。”
“……”
豫王的脸已经跟城墙一样厚了,不,比城墙更厚。
二人回到房间已经深夜,脱了外衣就睡下。
晏云州今日不知怎的,特别腻歪,抱着她的脖子不停蹭,娄影想到他那方面的缺陷,让他抱着就抱着吧,他也只能看看抱抱了,再不济,就给他亲亲。
断不会再做出过分的事。
晏云州若是知道小妻子的想法,估计能飙出一口血。
他在她耳边蹭了蹭说:“今日谢谢王妃。”
“谢我什么。”娄影任由他抱着。
“谢谢你在外人面前如此护着我……”
娄影莫名觉得晏云州蹭他的样子,跟她梦中那条大黑狗舔她的样子很像。她不护着那狗……不护着晏云州,还有谁来护?
她像揉狗头一样揉了揉晏云州的脑袋:“放心,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罩着你。”她虽然只是一个王妃,但得点嘴上的便宜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一早,晏云州便看到娄影穿了一身常服,一个人偷偷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小妻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
他急忙命老三老四上前跟着,以防出现意外。
即便到了傍晚她也没回来,但有这俩人跟着,他都很放心。
而当晏云州进入卧房时,隐在暗处的老四突然冒了出来,他嘴唇发白,手捂着腹部,因流血过多而一头栽倒在地。
看到跟着娄影的人负伤归来,晏云州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起身冲过去扶着老四,问:“是不是王妃发生了什么?”
老四艰难地说:“王妃……被掳,老三去追了……对不起王爷,属下没能……完成……”他还没说完便晕死过去。
晏云州瞳孔皱缩,歹徒能将他的暗卫伤成这样,定不是普通野匪,王妃有目的地被掳,这事儿似乎是冲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