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夏天的夜晚,山里还是有阵阵的凉风吹过,凉风裹着一行人前进,每个人都缩起了肩膀。
打头的两个小厮掌着四盏灯笼在最前面引路,李贤和沈少君紧跟其后,后面跟着余下的小厮。
能找到紫参的山路在白天里就崎岖难走,夜色笼罩下仅凭手里的灯笼和透过树影的月光,众人更是看不清路面。
即使是白天在山间如履平地的李贤此时也免不了时不时的陷入山路上的坑坑洼洼,沈少君和余下的小厮更是走得歪歪斜斜,还要尽力保持平衡,以免自己摔倒,手里的灯笼熄灭。
“每个紫参的头上都有一朵紫色的花,自身本身是黑色的,圆圆的,还有两条像触须一样的东西。”李贤躬身细细看着脚下每一寸角落,把紫参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几个小厮听得云里雾里,悄声在后面讨论了起来,“总之看见紫色的花儿就采下,拔起来看看有没有果实不就行了!”庆儿看不下去混乱的画面,大声替大家做了决定。
“对,说的对。”李贤直起腰,回头对庆儿的话表示肯定,庆儿笑着挠挠头,夜色帮着他掩饰了羞红的脸。
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峭壁边上,领头的小厮举起灯笼照亮峭壁。
看着陡峭的山壁,后面的几个小厮不禁倒吸一口气,沈少君脸上也有了为难之色。
李贤想了想,转身面向大家:“现在咱们都上去太危险,我有经验,我自己上去就行,留两个人在这里接应我,其他的人去周围找找,大家都要小心脚下。”
李贤低头看着沈少君:“少君,就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跑。”
沈少君点点头。
说完话,李贤转身抓着两块凸出来的石头,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就攀上了峭壁。
除了掌灯的两名小厮,其余小厮都一一散开去找紫参。沈少君借着灯光看着李贤灵活的身躯在峭壁上攀爬,李贤总会找到沈少君站在下面都看不到的借力点。
四处散开的小厮瞬间没有了刚刚聚在一起的安全感,呼啸而过的山间夜风也能让他们噤若寒蝉,四个人除了救主心切早就消失在视线里的庆儿,其余的三人偷偷聚在一起,以防狐妖出现,可以一起对抗。
看着李贤稳定地向上攀爬着,沈少君放了心,悄悄地转身离开,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出发去找紫参。
沈少君为了能更快地找到紫参,选择了和小厮们相反的方向。
沈少君掌着灯笼躬身走过了碎石遍地的峭壁边上,一心找着紫参的沈少君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等到自己回过神来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时,自己已经远离了峭壁边,站在了树林里。
树林里都是有年岁的古树,粗壮的枝干需要两个沈少君拉起手才能圈起来。偶尔传来的鸟叫合着渐渐犀利的夜风,让沈少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少君从药筐里拿出镰刀,紧紧握在手上,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咬着牙继续前进。
幽深黑暗的环境让人的视觉和听觉都变得要比平时灵敏几分,余光撇到不远处闪过的一道白光以及听到窸窣的声音,沈少君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片刻之后,周围一片静谧,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响动,沈少君觉得一定是自己多虑了,出现了幻觉。
再次出发的沈少君走着走着被一棵古树挡住了去路,宽大的古树挡住了沈少君全部的视线。沈少君借着手里灯笼的亮光,歪头看向古树的后面。
出现在沈少君眼前的是依次排列在面前这颗古树之后的无数颗的古树,后面的古树和眼前的古树有着一样的围度。沈少君把灯笼举到头顶,向古树的树枝望去,再向后面看去,惊觉依次排列的古树有着相同的枝叶分布。
沈少君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虽然害怕,却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小心地沿着古树继续前进,沈少君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一路没有再低下头寻找紫参。
沈少君抬头看向因为太过茂密而连成一片的枝叶,没有一线月光得以透进来。沈少君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被这无边的枝叶压得透不了气,急急地加快了脚步,也忘了看脚下的路。
“啊!”深一脚浅一脚前进的沈少君一脚踩进了深坑,刚刚悬空的时候,沈少君以为这是一个一般的山间深坑,做好了摔断骨头的准备。
像是故意和自己作对,沈少君觉得自己缓缓降落了许久也没有落到地面,就在沈少君决定睁开因为惊吓而紧闭的双眼时,沈少君落在了地上。
没有预料之中的断骨,温柔的触感让沈少君误以为自己落在了家里柔软的毯子上。沈少君缓缓睁开眼,也没有预料中的深坑洞穴,借着被自己仍在一边的灯笼发出的微弱亮光,沈少君看清自己坐在古树边上。
想要撑着坐起身的沈少君触到一片柔软的毛发,是动物身上特有的柔软,低头一看,自己坐在一片白色的毛毯上,美好的触感让沈少君一时忘了抽回手。
“摸够了没,你很沉的,可以站起来了嘛?”“毛毡毯”竟然说话啦,沈少君一个弹跳,一屁股坐在毛毯边上的空地上。
沈少君一边摸摸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屁股,一边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毛毡毯”。
地上成片的毛毡毯子倏然起身,在沈少君的眼前瞬间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狐狸。这只狐狸身形优美,即使在夜色中,狐狸纯白的毛色也散发着白色的光晕。
白狐慢慢转过头,上挑的的眸子在夜色中发着光,沈少君细细看去,这只白狐的眼睛一只是绿色的,一只是蓝色的。配上细长的脸颊,有着说不出来的妩媚。
虽然只是在书上见过狐狸,可沈少君还是觉得眼前这只应该算是狐狸中的美狐了。
就像看穿了沈少君的心里话,白狐看着沈少君慢慢开了口,“别想了,我是男的。”
没想到白狐发出了略显尖细的男声,不对,没想到白狐竟然说话啦,沈少君再次起跳,这次终于站了起来。
见沈少君张着嘴呆滞地看着自己,白狐翻了个白眼:“怎么说也是千金大小姐,你快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那个蠢样子。”
沈少君摸摸自己的脸,摸到自己大张着的嘴巴,默默地用手把自己的嘴合了起来。迟来的羞耻感,让沈少君恨不得钻进古树里百年千年的不出来。
白狐慢慢走向沈少君,沈少君竟然走白狐的步伐里看出了优雅的气质。
白狐停在距离沈少君一人的地方,抬起自己的前爪,指了一下身边的古树,“算了算了,给你,你快回去吧。”
说完白狐就回身在夜色里奔跑起来,没几步,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看不见一丝痕迹。
直到白狐完全消失,沈少君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刚刚白狐指的方向。
几朵紫色的花此时分外耀眼,沈少君一惊,径直在紫色的花边蹲下。
“一二三四五”沈少君在心里默默数着,整整五个紫参,沈少君抱着五个紫参看着白狐离开的方向,悔恨自己没来得及道谢。
沈少君把紫参装进药筐里,拿起丢在一旁的灯笼,想要赶快顺着原路回去。
刚刚直起身的沈少君被一阵扬起的沙土迷了眼,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离峭壁不远的地方,周围的古树也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少君!”李贤看见站在一边发呆的沈少君,急步走来,“不是不让你乱跑,我找你半天啦!”
看着师傅着急的神色,沈少君悄悄地把见到白狐当作秘密隐藏起来,笑嘻嘻地讨好李贤:“师傅,你看。”沈少君转了个身,把药筐展示给李贤。
李贤低头一看,“你竟然找到这么多,快快快,我们赶紧回去。”找到药的开心让李贤一时忘了刚刚的事情。
李贤带着一行人摸着黑走回到半山腰,众人依次坐上马车,两辆马车向着谢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府里,因为老夫人年事已高,没多久就带着秦桑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赵奶妈和小翠晚饭也没有吃,一直守在谢云骞的床边。
虽然沈少君没有交代,但小翠认为沈少君一定希望自己替她好好看着谢云骞,所以一步也没有离开。
谢云骞还是像白天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也投射到谢云骞的鼻子上,在谢云骞的脸勾勒出坚毅的线条,紧闭的双唇也让这个少年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只有照在眉头的烛光扭曲出痛苦的线条,让人意识到谢云骞正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就在小翠快要睡着的时候,赵奶妈眼疾地抓住了谢云骞一闪即过的表情变化,赵奶妈欣喜地以为谢云骞要醒过来了,“公子,公子。”
小翠闻声清醒了过来,心切地伸头看看谢云骞。
谢云骞却一时又没有了反应,两人一时心灰意冷。
“姐...姐...”谢云骞脸上出现了着急的神色,因为一天没有进水,发出干哑的声音。
赵奶妈伏在谢云骞的身边,细细听了听,知道谢云骞是在叫沈少君。
奶妈直起身,看着谢云骞痛苦又着急的神色,心里很害怕沈少君在山上有什么不测。
一旁的小翠也听清了谢云骞在说什么,有无计可施,只能愁苦地起身坐在桌子边。支着脑袋看着闪烁的烛火,盼着这个夜晚可以早点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