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国壤不安,外患不绝。却再大的外患,也比不得内忧。”青阳王叹息。
明皇亦垂首。
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却下一刻,青袍男子话锋一转,道:“昨日林延熙被我设杀,三公传人再无天赋超越你者,自此后十年间,三公传人不继,必当势若。朝堂上,你许是能轻松一分。”
明皇被一语点透,微然一惊。
心道:“林延熙被杀,竟还有这层深意?”
却接下来,青阳王再出惊天之语。
“至于沈剑,今日我会去灭了他的东厂,自此江湖四司便能势大。”
明皇的目光有些吃惊。
同时道:“皇伯要灭东厂?”
青袍男子点头。
“旭儿怕他会与你不死休?”杨旭道。
“无惧!屠灭后我便折返,他若胆至青阳郡,不论多少人马,必当葬他根基。”青阳王道。
“皇伯是要回去?”杨旭惊问。
“望我回去后,你与右相好生合计,趁此时机好生整顿朝堂内外。”
“谢皇伯!”明皇突然跪地抱拳。
“且起来吧。”杨墉来扶,面色有些柔和。
同时道:“我知你心念重,却你但且放心。今日我便立下武皇誓,此生之年,四十万海兵绝然不出青阳郡。”
杨墉三指起誓。
武皇誓一出,明皇面色大变化。
“旭儿代父皇谢过皇伯。”杨旭再度单膝跪地,声音清亮。
该说的话,都说了。
能做的事,做尽了。
青袍男子转身,出密室。
直奔皇庭外,督公府。
督公府十分气派,整个安阳郡王公中,再不出其二。
不久后,青阳王至府前,守府侍卫如临大敌。
“三剑兄,多年不见。如何来至府前讨杯茶水都不让进?”青袍男子运转内力,府外说道。
“杨兄,别来无恙。”一段时间后,督公畅笑出门而来。
“我以为你是愈来愈小气了呢。”
“哈哈...那自是不能。杨兄,请!”
入府内更见繁华。
两人坐毕,奴婢近侍成群而来。
“不知杨兄想喝什么茶?”那督公问。
“喝茶倒也不必,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小事相求。”青阳王道。
“哦?不知是何事,杨兄但说无妨。只若我沈某能办到,自当竭力!”
“我想进东厂,相见厂公一面。”杨墉微微笑道。
咦?...
空气突然冷固起来。
所有奴婢侍卫噤如寒蝉。
因为东厂是督公掌控皇庭内外的眼睛,内者监视各阶大臣,外可搜集江湖各方情报。
是以情报的中转站。
却青阳王提出要进东厂,相见厂公。
那样以来,厂内的情报传递方式便不再是秘密。
“不知见他,是为何事?”督公镇然,此刻发问。
“大事倒无!不过偶接到一个讯息,东厂有个百户那日曾于凤栖城做事,想招来见见。”
“哦?这事倒好办!叫何名字,我遣人招来便是。”督公面色突然轻松。
“这不合适吧?”青袍男子问。
这样一问,督公倒怔住了。
“你招来,与我去见,中间时差太长,我担心他走的路上会忘记什么。”青阳王道。
登时督公的面色有变化。
“那以杨兄的意思,又该如何?”督公问。
“你最好能赐我一道密诏令,我单诏那人出来,这样你不为难,我亦不怕他会忘记。”青阳王提议。
督公一听倒也可行。
只若不是入东厂内部,他都能接受。
于是遣人拿一白色短笏过来。
并道:“这玉笏可召千户以下官职。”
青阳王伸手接过,同时抱拳道:“谢过!不过自我走后你督公府一个时辰之内不得有人进出,以防通报。”
额...
一刻间,督公的脸色都青了。
“传我口令,封府一个时辰。”然下一刻,督公径直传令,意味难明。
同时刻,青阳王离去。
却一出督公府,他握起了名剑遣星。
面色冷峻,踏飞而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男子来至皇城脚下,地下东厂。
那一刻,一场血腥的屠杀拉开了序幕。
东厂厂公叶煜,二十年前进阶武王境,一身巅峰实力,只差一个时机,便可入阶武皇。
皇庭内外,万人称尊,有半步武皇之称。
然在青阳王面前,只一剑他便身死道消。
厂公之下是亲制十二太役,皆是武王实力。
却青袍男子,一剑戮杀三。三剑后,头颅滚荡,一无活息。
十二太役下是五品千户,武师境界。
青袍男子提剑而起,生杀在握,毫不余情。
立时便见鲜血飘洒,满地伏尸,血浆汇聚,赤艳艳的红在地上流动。
千户之下尚有百户,以及少监八百余人。
却青袍男子的剑,未曾放过一人。
他每一剑落,必戮生灵。
故而不消盏茶功夫,整个东厂化为了人间炼狱。
那场景,太过于可怕!
整个皇庭都迷荡着血腥气!
那都是人的血液。
一个时辰后,讯息传至督公府,除却三大太役以及数十名千户外出行命。
东厂八百三十六人,全然葬灭。
即便是厂公叶煜,都没能逃脱掉。
登时,督公暴怒雷霆!
地下东厂作为皇庭内外的眼睛、多年培植的核心力量,亦是他最仰仗的后盾,如今可算作全军覆灭。
其实只若有钱帛,势力不难培植,却如此多忠心的武王、武师,一时再难得到。
故而督公带兵马,一怒追出皇庭八百里,然却不见青阳王的身影。
他欲出安阳,却一旦入了其它郡,他知再多兵马都将无用。
因为青阳海军有四十万,可谓雄狮之称!
相邻三国都畏怕!
他这点势力,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
故而这亏,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
东厂覆灭,四司必将势大。
就这般,大明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因为皇庭内外,以右相左贤以及明皇杨旭为主导的革新,渐度拉开了序幕。
凤栖山,草庐中。
柳胥睁着眼睛。
片刻沉默后,道:“不是已传过书信,为何我父王依然入了京城?”
“是卑职之责!未免风险,卑职以驿马传送,想来王爷并未等到书信,便来了安阳。还请世子责罚!”岳惊鸿突然跪地。
柳胥没说话,思忖了片刻。
“你先起来吧。”他道。
岳惊鸿方堪堪起身。
“这样也罢!若我父王不入京,反倒是有疑。却这一番作为,只怕今后天下再无青阳世子了,我需得改姓隐名生存。”柳胥道。
岳惊鸿一听甚觉有理。
青阳王入京虽有意外,却也合情理。
“我这周身的纱帛,还须得几时能揭?”这时柳胥转头,问向素衣老者。
近些日子接触以来,他与老者渐度相熟。知其姓薛,曾得岳惊鸿一救,隐居在这凤栖山。
是位不凡的妙医。
柳胥也自懂医,两厢交论,甚有相见恨晚之意。
所以他待柳胥极好。
“你且先忍耐些,还需得半月光景。”那老者正在研读医理,此刻转身道。
“实不能快些?我这动亦不法动弹,坐亦不法坐立,委实难受!”柳胥挖苦。
“我且不怕麻烦,你更在意什么?”那老者道。
因为每日间,喂食喂药皆是老者伺候。
老者已年过花甲,白发盈苍,却如今被当作丫鬟使,教柳胥如何能不别扭?
“杨小子,古言换心能活,我怎甚觉并不得行,你以为呢?”那老者转身问道。
又是你以为呢?
岳惊鸿转身,告辞都未做,便下山去。
因为每度这四字出,便到了他二人的二人世界。
“哪儿的古法,我且看看。”柳胥躺在床上惊乍道。
老者捧着一卷竹书过来。
许是年老色衰,老者看书需得近瞧。
此刻捧着书,拱着腰身,胡须坠落,递柳胥面前。
床上人,一头纱帛,柳胥只留一张嘴,一双眼。
此刻眼眯着,在看那书。
许是纱帛阻遮,眼不得见,需得借力近看。
于是老者再垂身,两者贴近。
那场景暧昧。
床上人看罢,道:“我亦觉得这古法并不得行。”
老者静听。
“心是气血动源,缺者必不可活。却男女有别,高大有别,胖瘦有别,老幼有别。故,此心未必适他身,若相交换,有死无活。”
老者听罢,点头甚觉有理,同时又道:“同有一书,是言不论差别,换心自可活。相适者得活长久,不适者存活短臾。”
“书在哪处,且拿来我瞧瞧。”那床上人道。
老者转身,再捧一书过来。
重现那个场景,那个动作,那副暧昧。
却看罢,两人点头。
嘿然相言,古法甚妙!
这世界果真奇怪?有时两个并无亲故,年龄不适,性情差异的人,也能会有相见恨晚的知觉。
半月后。
岳惊鸿到来。
因为到了柳胥拆开纱布的时日。
草庐内有些热闹。
“喂,我说老头,我咋还有些担心呢?”柳胥道。
“有啥可担心的,我不在这儿吗!”老者回应。
“谁说你了,我是担心我的脸。你能保证都复原吗?”
“这个不敢说,却至少会有六七成的新肤生出。”老者道。
说着时刻,不疾不徐,老者开始拆纱帛。
“慢些,也不给我个心理准备时间?我以前可是神离貌。”柳胥调侃道。
“神离貌你是别想了,却他弟弟神罗貌倒是可能。”老者呵呵笑了。
一旁的岳惊鸿亦笑了。
神离有千年第一英俊男子之称,他有个弟弟,名为神罗。
也名扬千载,但却是因丑。
下一刻,柳胥的脸上开始一圈圈的微痛。
因为随着纱帛揭开,一个多月以来,他脸上的新肉开始第一次接触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