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雪雨春风
作者:顾平生      更新:2019-11-01 19:43      字数:3732

直至各自再一剑对碰,阴沉的天空兀自有雨滴滴落。

那雨滴稀疏,起初很大。

打到柳胥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有些生疼。

不过旋即雨滴渐密,化蒙蒙雨雾状。

单云壮哉,一声欣然高喝,提剑再度进击。

柳胥单手执墨锋,顺风出剑,更为豪情。

一击而落,两人退下,皆不占优势。

“霜寒天下”

下一刻,一声轻喝,柳胥率先运转了剑术。

这一刻,单云的目光惊然一动。

因为一股凌冽的剑意在他眼前生成。

尤是当墨锋长剑,速递而来时刻,周遭风中兀自有冰霜凝结。

一瞬间,剑气迎面而至,尽数冰霜携卷着冰砾,冲刷而来。

那一刻,寒气逼心,迫人神魂。

“落叶清风”

单云再不犹豫,也自一声冷喝,极速舞剑而起。

他顺长风,银剑刺来,威势无匹。

登时便见周遭梨花辞落,细雨改道。

直至下一刻,两剑真正对峙时刻。

改道的细雨,辞落的梨花,猛然汇聚成清雨洪流,对着柳胥浩然冲荡而去。

轰!

轰然一声爆炸,两股力量对碰到了一处。

那等威势,殊为可怕,使得乾坤改色,风雨翻覆。

两人皆被巨力应声震飞,险些站立不稳。

应着风雨,柳胥昂首,再度出剑。

“缠丝绕”

一声轻喝,柳胥提步而起,紧接着一剑递出。

这一剑,是一式至柔剑法。

却柔中带刚。

单云能感受到这一剑的锋芒。

俄顷间,毫不犹疑,也自径直施展出一套强横剑法。

“雷雨斩”

一语罢,剑式出,速度极致。

单云右脚猛的踏地而起,真元运转,一剑冲锋而来。

威势,不可匹敌。

开!

两人皆自爆喝一声,长剑讯然交击,叮叮之音,不绝于耳。

下一刻,柳胥手腕一动,墨锋旋舞,又是接连三击。

上空中,单云丝毫不退,剑走平式,硬接而来。

叮叮叮...

一时间,立见火花连串,身影陡闪,好不畅酣。

长风薄雨下,二人激战。

下一刻,柳胥运转绝妙式。

“排云剑”

陡然一言出,柳胥身上的气势,兀自变化。

他一步虚空轻踏,墨锋锐极,通然若墨的剑体凭空划下。

这一划,立有真元疯狂涌动,周遭风雨变急。

下一刹那,出乎意料的一幕惊现。

迷蒙的天空,平切而落的剑下,竟不可思议的现出八把剑。

且那每一把,都像是真实。

这一刻,单云有些愕然。

因为又在一瞬间,九剑归一,剑光密若流水般瞬间倾泻而出。

剑气所戮之处,风雨避让,整片区域空白,簇簇音立起,听得人头皮发寒。

单云啮唇,霍然一怒,彻底爆发开来。

“百花落”

他一声怒吟,跃步踏来,径直起剑,劈天而落。

这一落,风雨同哭,无尽的梨花辞树。

直至下一刻,梨花豁然汇聚,形成白色的海洋,其内有可怖至极的真元搅动。

呼呼。

墨锋落下,正创梨花洪流。

下一刻,兀自突破,斩下一道缺口。

柳胥应势冲锋而来。

单云不敌,目光中甚为惊异。

却他并不认输,长剑陡然紧握,任一口血水喷吐,虚空踏落的同时调整身姿。

柳胥秉剑,来势甚凶,口中念念有声。

是以授王首。

近前来至,柳胥扬起了剑,直斩单云。

这一斩,有风,有雨,不有情。

如怒海狂涛,果决霸道。

单云提剑而接,分毫不怯。

当!

一声震响,两剑交击,单云跌落。

柳胥握剑,墨锋凌空,横斩不移。

单云单膝跪于风雨,提剑不屈。

当!

又一剑交碰,电掣风驰。

单云跪地不稳,应声被震翻倒地,血水翻吐。

柳胥迈步,一袭白衣,踏过风雨泥渍,纤尘不染。

下一刻,手执剑,正落单云颈。

“你输了。”柳胥道。

单云抬起头,望向柳胥,目光素然。

柳胥收剑。

天地突然沉寂,只剩下风雨。

柳胥转过面庞,见左肩上,落了一朵梨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一朵梨花春辞树。

柳胥抬手,轻然掸落。

任它盛艳、鲜活。

不远处的府兵来至了跟前,对着柳胥抱拳行了一礼,而后便将地上的单云拖起。

望着被府兵架起的单云背影,柳胥终是道:“那是十年前的刑部。”

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

除了即将被斩首的单云。

柳胥动步,在风雨中,带着留下的两名侍卫,向南而来。

风,越发急。

却三人的步子并不快。

时久后,方才来至南城。

并不有伞,柳胥在薄雨中,不疾不徐。

身后的侍卫,一脸森严,见柳胥身上白袍早已湿透,自身更不敢抱怨。

直至一会儿光景后,三人入了一家酒馆。

酒馆门面不大,估约着勉强养家糊口。

“哟!官爷,这么急的雨还出来办案啊!快,里面情!”掌柜的迎门招呼。

“上一壶酒来!”柳胥道。

“好嘞!您且坐下歇歇脚,避避风雨,酒水马上就到。”

柳胥临窗选了一个桌位坐下。

不多时,酒水呈上,柳胥揭开封泥,一人倒了一大碗。

两侍卫亦不说话,只做看着柳胥喝。

酒颇浊,入口中只余辛辣。

柳胥接来饮了两碗。

见两侍卫不为所动,问道:“为何不喝?”

侍卫两相瞻顾,道了句:“属下不敢!”

“关菡吩咐的?”柳胥执起沙碗问道。

两人点了点头。

柳胥微微一笑,一饮而尽,轻喝道:“结账!”

掌柜的不敢怠慢,立时过来。

抛下银两,柳胥起身,掌柜跟在身后。

“掌柜的,这王伯家是哪间草房?”柳胥随口问道。

“王伯?哦,最西厢的那间就是。”掌柜的并未在意,近前两步为柳胥指示。

柳胥不再说话,动步走出酒肆。

“诶?官爷,风雨这般急,何不避避?”掌柜的在后面道。

柳胥转首,温然一笑,表示受谢。

同时刻,一步迈出,至是三碗浊酒裹清腹,一袭白衣入风雨。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三人来至西厢草庐。

黄木老门腐朽,半虚掩着。

柳胥抱剑站定,两侍卫近前叩门。

“是谁啊?”其内一老者喊道。

两侍卫亦是经验之辈,只叩门,并不回语。

老者好似不利索,半响后才至门扉前,轻然拉开,一见是两府兵,立时露出笑容。

“官爷啊?不知是有何事?”老者拄着拐杖道。

两侍卫退后,现出柳胥,站于风雨中,一动不动。

老者见柳胥貌容,心中不由的微微一惊。

这时柳胥开口,“草庐内可还有人?”

“官爷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么多年,这间草庐只我老叟一人。哪里还会有其他人?”说罢,老者呵呵笑然。

哦?

柳胥嘴角挑起,情态认真。

老者乐呵呵的表情依旧不改。

直至下一刻,柳胥又道:“那就麻烦你跟我回一趟刑部吧?”

老者面容突然僵硬,旋即才道:“大人,你莫不是开玩笑吧?我一个老叟,能犯何事?”

“是吗?上月,北城的刘家小姐是不是被你所奸,刘氏满门又是不是被你所屠?邵寒?抑或还是该叫你王伯?”柳胥语出平然。

却这语一出,对面前的老者而言,绝不亚于晴天霹雳。

原来这世界,所有造过的罪,都需要自己偿还。

下一刻,柳胥扬起了墨锋剑。

老者握紧拐杖,面色生寒。

“是又如何?我恨这天下的女人!”下一刻,邵寒竟突然暴怒。

他猛的抓破脸上的人皮,扯下头上的粗旧布帽,露出一张绝然于世的脸。

“这天下的女人都该死!”一声爆喝,男子身材板弱,显为激亢,竟差些不稳。

下一刻,他手中敲击门楷的竹杖猛然爆碎,一把极端狭长的女子剑出现。

柳胥一语不发,一刻间,动步而来。

剑指乾坤,猛的切落,大开大合,直取邵寒性命。

男子临危不惧,讯然出剑,单臂擎乾坤。

当!

当的一声,响彻天际,天空的雨越发无理。

四下街道伸来的目光,被惊震住,猛的收回脑袋。

柳胥手腕翻转,运足力气,再度出击。

这一剑,斩破风雨,霸道极致。

一瞬间,扫人项颈,径直要授首。

邵寒目光愕然,也自一刻间,运转脚力,折腰躲避。

却这一剑,还有两式变化。

柳胥牙齿轻啮,手腕抖动,扫出的剑,径直向下切落。

这一切讯然至极。

邵寒心有应对,此刻业已左手握剑,左臂施然一抵,做借力格挡。

当!

又自一声震颤,邵寒顿时大愕。

因为不想知,柳胥的这一剑,力气竟大的出奇。

此际被震的身形不支,险些翻倒。

惊骇震撼中,柳胥的下一式变化到来。

“刺心剑”

一语微喝,墨锋折转而又毕现。

这一剑,殊为怪异,而却惊艳。

一瞬间,见长风拂至,携卷雨珠,滴落在墨锋剑尖。

与此同时,柳胥的剑,凶然递送而去。

邵寒自诩不凡,却这一刻,也只能看着墨锋接近,而又无力阻抗。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终究是要败了。

不是败在剑下,而是女人。

男人,用情太深,也是一场悲剧。

下一刻,他表情落魄,伏于墨锋。

知必死,这才一切释然。

突然他抬头望向天空,见春雨迷漫,美妙焕然。

变态过,发狂过,才最能懂生命的贵重。

柳胥收起墨锋,走近邵寒,面无表情道:“你最不该恨的,便是这把剑的主人。肆性杀孽,自甘堕落,才是最容易过的生活。却她呢?”

呃?

这一刻,板弱的男子,突然怔住了。

这句话,迟到了那么多年!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贴近他说过。

邵寒望着春雨连绵,目光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