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片刻后,佩玉出现。
一袭粉红长裙拖落在地,俊美的长发在脑后微是绾起,踱行来,亦步亦驰;眸望间,慧内秀中;颦笑至,温若情怡。
不娇溺,无媚然。
不幽怨,款人意。
轻手执萧,捧递而来,格韵斐然。
“公子,你招我?”佩玉入前道。
柳胥接过玉箫,对佩玉介绍道:“这是白锦姑娘!”
佩玉这才转身,微微鞠了一礼。
这一回身,殿外的月光失色。
白锦有看到正颜,只不再说话。
这时柳胥又道:“这是白锦姑娘的妹妹!”
佩玉如方才般,嘴角似是含笑,再度鞠礼。
那魅人儿,一脸媚色,在佩玉面前,却逊了三分。
且这三分,一眼就能比较。
柳胥欣然,面无表情道:“可否借白锦姑娘箱内银子一用?”
这一句话,白锦益加不明。
柳胥伸手,躬身取来一锭偌大白银。
左手玉箫,右掌托着白银。
下一刻,淡青色的玉箫接近右手,当银子上的白光反射到玉箫上之时。
奇幻的一幕场景出现。
那玉箫越发湛蓝,到得后来,其内的玉质竟开始流动起来。
登时,白锦的目光愕然。
她望向柳胥,越发的不可思议。
下一刻,柳胥措开距离,银光消失,玉箫恢复淡青色,一派如常。
却白锦不再镇定,略一抱拳,面色冷淡道:“告辞!”
身后的壮汉榆木,不明问道:“那这银子呢?”
“抬走!”白锦语气不温道。
魅眸细腰女子望了柳胥一眼,也自跟着出了殿门。
却一出府门,那女子便忍不住道:“姐姐,那萧可是有什么说法?”
“稀世活玉,龙犀灵角!想来在天下,也是第一的玉种了,却竟然被做成了萧?!咱们这一箱银子,恐怕也还不及人家做萧孔打磨出的料粉呢!”白锦怏怏道。
“竟有这般灵贵?”女子眸光一闪,施然问道。
白锦只做行走,不愿说话。
这时细腰女子又道:“少年即斩龙,这等稀世宝玉做萧,定然大贵。姐姐何不将我留在那处,也好打探打探!”
“留在那处又如何?做个丫鬟?大人亲植你我多年,难道还不及他一个风采卓越的男子?”白锦问道。
细腰女子禁声不敢再言。
一行人,在街道上,越行越远。
......
柳胥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笑了笑。
片刻后,方转过脸庞,对佩玉道:“今日为何梳扮的这般漂亮!”
“那是自然!如若公子喜欢,佩玉愿意天天妆扮!”女子道。
“端的是喜欢!见你一日日开朗,我怎不由心喜欢?!”
女子知柳胥有意转移它话,心中的窃喜幻然寂灭。
她何时才能打开这个男子的心?
佩玉的目光,一刻情迷。
“这根玉箫赠你,权当作今日你帮我的谢礼。”柳胥道。
“我不要!”
“为何?”
“这灵玉,我听说过。配你的白袍,最适合!”女子道。
柳胥望来,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似是不懂女子这句话的意思,抑或只为一笑而过。
女子垂首缄默。
那一天,那一夜,他就是穿着这身白袍,执着这根玉箫,从天而降的。
她希望有朝一日,还能重来一次。
但遥遥无期。
下一刻,女子转身,走出正殿。
抬首望了望,和那晚一样的月色。
“见你每日间聊赖,我录了一曲琴谱,钟子牙的后庭月,你且练练,想来也可以打发时间。”柳胥道。
“谢过公子惦念!”佩玉转身望来,道。
柳胥望着女子继续离去的背影,终不再说什么。
第二日。
呼吸吐纳,循环真元完毕。
柳胥握着墨锋,到殿外练剑。
运转起连影诀,动步开来,若行云流水,不有丝毫不畅。
一套剑法出完,并不脱气。
柳胥渐渐体会到了连影诀的妙处。
这套步法虽然简俗,但却极为实用,配合起各路剑法,都能适合。
且最难得的,是一步起,一步落,有一种步法自有的节奏。
柳胥忽然明白了七绝赋中,第一句的真意。
鸿雁南飞搏空翼,龙鱼跳波比天齐。
同为抗争,同为征服,同为于天比高。
故而七绝连影步中的第一步,必为起步。
基调一致,形态一致,所以才连贯。
同时,物种不同,生命层次不同,起步的发力技巧与方式,便自然不同。
所以应着脚下这一步起、一步落的心法,节奏感自然而然的出现。
也是以化凡俗为神奇。
下一刻,柳胥提步,再出一式平剑,继续运转脚下这看似凡俗,却又不俗的连影诀。
一套剑法练罢,又出新式。
柳胥胸中的剑术,自诩浩瀚。
今临近初夏,清风温暖。
初阳尚未升起,柳胥业已一身热气腾腾。
曾少年时练剑,不论盛夏,抑或隆冬,他都不穿上衣。
那时他还叫杨玄卿。
今时,一晃经年,他早已不有少年的模样。
却每当身上热腾时,柳胥总想脱去外袍,握着剑站在风中。
但如今,他叫梅青寒,所有的性情都不该一样。
所以很久,他都没体会这种潇洒了。
待旭日初温,阳光普照之时,柳胥赤着上身,停止了手上的剑。
一刻间,又有明悟。
他立在原处,昂首闭目,沐浴着阳光,一动不动。
直至下一刹那,当远处的风迎面吹来时刻,柳胥闭着的眼睛睁开,因为一缕长发被幽风吹的散落。
同一刻,柳胥动作。
他左脚迈起,右脚的脚腱陡然借力。
立时,高阔的身躯,跃然迎风而起,漂翔在空中,给人的感觉像是绵软无力。
一瞬间,柳胥再动。
虚空轻踏,应风又起。并随之,一道剑气,横霄冲刺而去。
可谓凌厉至极。
柳胥左手运掌御风,右手收剑,犹若鹤翼般,纷然落下。
俨然是七绝步中第一绝,御空步。
待脚掌踏地,柳胥应风呼出一口浊气。
江湖有言,七绝连影步大成时,七步连影,一口作气,途不脱力。
却今时柳胥一步运转罢,满腔浊气困于心肺,近乎窒息。
待气呼出,方觉畅松。
柳胥手执墨锋,挑起桃树上的白袍,转身回了殿内。
吃了些食物,便动身前往刑部。
由于修炼步法,耗费了不少时间,当入刑殿时,已颇晚。
除却巡逻的兵卫外,尽数府兵都在庭院作训。
关菡依然一身铠衣,立在最前方,腰挎着剑,目光冷淡。
府兵、捕快,乃至都头,都极入心。
因为再过三四日便是月底。
据传,在皇庭时,有一位斩了龙的禁军教使考核最严。
今时,他被封为刑部司使。
故而无一人敢有糊弄过去的心思。
柳胥白袍展动,经过庭院,一眼不曾去望,径直入了司使殿。
昨日乃至夜间发生的案件,业已堆放在了案牍上。
柳胥放置下墨锋,开始做事。
待得一摞摞案件签署完毕,柳胥伸腰起身,派人让墨玉过来。
墨玉文弱,却一听召唤,一刻都不耽搁。
不多时,墨玉带着一兵卫进来。
柳胥温和道:“依安类别,函封入库罢。”
“大人辛苦了!”说道同时,向案牍侧走来。
身后的兵卫,应着墨玉指使,将一摞摞的文案抱起。
柳胥道:“本职事罢了!”
墨玉欠着身子,微微一笑,带着兵卫告辞退下。
稍微有些口渴,柳胥轻喝,吩咐殿前守卫泡壶茶来。
府兵抱拳,小跑去后堂。
却茶尚未喝到,展风满额是汗,火燎似的进来。
“哟!不是让你在家休养几日吗?为何今日就来了?”柳胥见展风状态甚好,玩笑道。
“大人别拿属下开涮了!属下这伤,都是皮肉小伤。尚且大人为了小的,把整个白锦楼的人都给抓了回来,属下哪还好意思再待在家中养伤。”
“哈哈...这话我倒是喜欢听!说吧,这般急躁,可是又有大事?”柳胥道。
“大事倒也不算!就是玉清街,有人动手打伤了人。想请示大人,该不该抓?”
“这事还用请示,自然要抓!”
“却属下不敢!想来,还是大人亲自去一趟稳妥。”
“哦?还需得我亲自去?!你且先给我详尽说说。”柳胥预感有事,此际正色道。
“是,大人!在街道上,司寇大人的公子,带着几名府中的小厮,强抢鱼香楼的卖艺姑娘不成,便出手打伤了那女子的哥哥。”展风如实而道。
“混账!青天白日的,他倒是敢!”柳胥怒然。
“这汤公子,却也是个浑人!在西城区,便多触刑科。杀奴放火,调戏良家女子,可谓恶贯满盈!然其父,乃是中央刑部的大司寇,西城都审司概不敢问。今时却不想知,竟到我们东城做恶事!”展风道。
“竟还有这等前科?!现在人在何处?”柳胥火怒道。
“人还在街心鱼香楼,正被巡逻的府兵围守着。想来邱大人这时已经到了案发地!”展风回禀。
“前面引路!”柳胥穿上外袍,握起墨锋,动身出司使殿。
不过多时,两人一道来至。
街道行人不少,尤其鱼香楼前,已然是人头聚集。
府兵分散而开,堵守在楼前,正在维持秩序。
柳胥分开人群,向深处走来。
正见邱枫把守着楼口。
“人呢?”柳胥径直问道。
“老大?在里边喝茶呢!”邱枫一见是柳胥,立时脸上笑容洋溢。
“他倒是有闲情!”柳胥迈步直入。
邱枫在身后,也自跟了进来。
这时柳胥转身,道:“先让府兵把人群疏散了。堵在门外,岂不耽搁做事!”
“是!”展风抱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