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齐昀所作的单人画像不好意思拿出来,不过御猎场宴会图可是很拿得出手的,三余米的长图,人物草木皆数栩栩如生,陆潇果然惊艳至极。
之前陆姹在书房时忙于勾勒底稿,尚在尝试独个人物画像,后续的整体草稿以及上色都是陆姹在自己屋内完成的,此时画卷铺展开来所呈现的壮观场面岂是当时所见能及得上的。
陆潇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又非古板固执之人,对女儿的作品大加称赞,爱不释手,恨不能现在立刻去寻同僚炫耀。
要说他这一双儿女,实在是大大为他挣了面子,恪儿文思敏捷,姹儿冰雪聪明,难得的是极为贴心乖巧,夫复何求啊!
不过再细瞧,陆潇就看出门道了,一眼望去是觥筹交错,盛况空前,可场下诸位盯着赛场上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神态,如何瞧不出皆是为了突出侯府那小子的本领高强,倒叫他这老父亲心里发酸,卿卿可从未为他作过这样的画像呢,真是便宜他了!
想想这么伶俐贴心的女儿明年就要嫁娶别人家,简直越想越气!
不止陆潇这般作想,就连顾菀,往常一向对于二人感情好是乐见其成的,现在也免不了拈酸吃醋,推开画卷说道: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可真是要成别人家的了,原还以往最近日日陪着我们是舍不得家里人,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当局者迷,陆姹却不知顾菀指的是什么,被说的莫名其妙,“娘亲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懂啊!”
“喏,自己看看你的画!”
陆姹低头去看,没什么不对吧,心下奇怪,刚刚父亲也是这样,看了一会儿画就变了神色,表情颇有些不自然,要是搁在以前,父亲早就抱着画不撒手了,小时候每每陆姹和陆恪表现优异,陆潇简直比自己取得了成绩还要高兴,现在母亲说的话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顾菀看着女儿不解的模样,轻点对方额头,“好歹咱们家也是在席上的,可你再看看画上,怕是咱们全家加起来也没有你画某一个人用心吧!”
陆姹脸颊一点点染上红晕,“哪有?明明是席上人太多,我当然是最用心去画娘亲的,仔细看的话在座中人,哪个比得上娘亲貌美呀!”
这是实话,朝夕相处间,陆姹动手勾勒家人画像是甚至不需加以思考,下笔行云流水,最为自然,姿容神态叫人一眼就能辨出人物。
顾菀被哄的眉开眼笑,“就属你嘴甜了。”
“对了,今天你父亲和我说,你和世子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二月十五,恰逢花朝节,是个好日子。”
陆姹愣住,“定下婚期了,何时定的?”
“就今天宣武候带着世子过来定下的,刚刚你去见你父亲,他竟没和你说吗?”再看陆姹一脸懵然,就知道陆潇还是不愿意亲自开口对女儿说这个消息,简直幼稚得过分了。
陆姹惊讶,“我怎么都不知道世子今日来过?”
顾菀噗嗤笑出声,“你当然不知道了,看看你最近,要么待在房里不出来,要么出了门也是陪着我和你祖母,你父亲又特地交代不用叫人通知你,你如何能得知?而且可不止今天哦,世子这个月前前后后来陆府拜访,加起来没有五次也有八次了吧!”
“啊?他来这么多次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商定婚期啊!你父亲原本属意明年八月,怎么也不肯同意定在二月的,世子爷软磨硬泡,又拉着宣武候拍胸脯作保,才同意把婚期定在了二月十五花朝节。
啧啧,可怜来了府上许多次,经常拖拖沓沓不肯离开,可惜啊,连一面都没能见上!”
顾菀回想起齐昀坐在正厅苦思冥想话题,拖延着不愿离开,陆潇明知道他的心思,却也不松口,不好开口送客,装傻跟着附和话题,二人就这样枯坐着干聊,喝茶喝上一个时辰,眼见实在没有希望见到人,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虽然陆潇这样做不太厚道,可是谁叫他要娶走人家的女儿呢,叫陆潇这个做父亲出口气也是应当的,顾菀自然也是舍不得女儿的,于是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陆姹就不这样想了,一忙起来竟然一个多月都未见过小侯爷了,一想到齐昀来府上这么多次,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小侯爷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想立刻去见上他一面。
陆姹回到云华苑,想象中小侯爷可怜兮兮的样子反而更加清晰生动了,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取出齐昀的画像,托腮看画思绪乱飘。
虽然心里现在就想见上小侯爷一面,可是今天天色都晚了,而且婚期都确定了,齐昀也不会再过来了吧,那要怎么再见面呢?
而且自己将人抛之脑后这么久,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该怎么安慰人才好呢?不如?
宣武候府。
自上次猎场一别整整三十九日,四百六十八个时辰未曾见到卿卿了,之前忙着陪陛下接见各国使臣,商议条约,齐昀就是属于跟着凑个热闹的,陛下之所以带着齐昀,一则因为曾经胜了闵荣,为大庆长脸,二则齐昀初封世子,为向众人表现对侯府世子的看重。
齐昀心中有数,规规矩矩了十几日,直至众使臣离京,陛下放人回了侯府。
在宫中规行矩步,回了家那就跟出了笼的鸟儿,可劲儿撒欢,腆着脸拉上老头子去陆府商量婚期,本想着能借机与卿卿相会,谁知道左等右等也见不着人,岳父又一刻不离地跟着,就不好偷偷溜去找人,于是连卿卿一面都没能见上。
齐昀倒也想过要不要偷偷潜入陆府,借着夜色掩饰偷偷去卿卿院子里见上一面,可是上回送桃花那次卿卿就发了脾气,不行不行,什么烂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卿卿性情明明温柔可人,可每次一冷下脸就叫他心里无端发慌,想尽办法也要哄得人展颜才行。
上陆府见不上人,要不就等卿卿出门,这些时日叫齐忠派人盯着陆府,本来打算一打听到卿卿出府的消息就来个偶遇,结果卿卿也不知在忙什么,竟然这么久都没出过一次门,想要偶遇都不得其法。
更让人头大的是岳父竟要将婚期拖到明年八月,那怎么行,整整一年还要多诶,要不要人活了,绝对不可以!
给齐昀心尖插上一箭的是府里的哥哥嫂嫂,两个人整日里黏黏糊糊,明明之前两个人都是大大方方的性格,怎么一到了一起画风都不对了,空气中盈满浓浓的不知名气息。
若是仅仅这样还好,大不了躲远点就是,孰料太医诊出嫂嫂有孕,这下可好,本来一起跟着陛下接待使臣,困在宫中,陛下居然大手一挥就给人放了假,难兄难弟瞬间只留齐昀一个孤苦伶仃。
齐昀暗暗腹诽,真是矫情,才刚刚有孕一个多月而已,用得上这么夸张吗?
然后齐昭就用实际行动向齐昀证明,还可以更加夸张。
从宫中出来回到侯府,齐昀就深感自己之前还是见得世面不多,以前这俩人在一起算得上什么,现在才叫黏糊。
他并不是对未出世的侄子有意见,他也同样期待的很,可也不至于此吧。
萧媛以前明明画风不是这样的,想当初那可是能把萧正拎起来揍的女子。走路步伐那叫一个脚下生风,如今萧媛一起身走动,齐昭堂堂一七尺男儿,比伺候人的奴才还殷勤些。
吃个饭也是,明明之前一起大块啃过肉,大口喝过酒,现如今齐昭是左一句要不要吃这个,又一句要不要尝尝那个,嘴里还常念叨着这个吃不得,那个吃不得,哼!婆婆妈妈!
叫他这个孤家寡人怎么过日子?
岳父死活不愿松口,看来还是要找老头子,毕竟在岳父那里,老头子的面子好用的很,还是叫他帮个忙。
于是死缠烂打,整日跟着宣武候一步不离,结果倒好,老头子竟趁火打劫,威胁他签下不平等条约,真是魔鬼!不过为了早日过上幸福生活,一咬牙,答应了!
宣武候:我的面子是大风刮来的吗?随便丢?
再者什么叫不平等条约,不还是为了约束你,如今好歹是堂堂宣武候世子,再像以前那个德性,简直丢他宣武候的脸。
看在这小子还算诚心的份上,如今大儿子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这小子再把人娶回来,不消两年说不定他就可以左手一个大孙子,右手一个大孙女了,天伦之乐莫过如此啊!
于是宣武候带着陆姹屡屡上陆府拜访,齐昀确实态度诚恳,又有侯爷的偶像光环加成,最终还是磨得陆潇松口答应了。
齐昀当时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虽然去陆府这么多次都没能见上卿卿,有些遗憾,不过想想明年二月就能将人娶回家了,开心到在床上打滚滚!
“咳咳。”齐忠一进门就看到主子如此不羁的动作,赶紧低头。
齐昀停下动作:“干嘛?有事?”
“今日世子妃出了府,得到消息是去书坊寻人装裱了字画。”
“什么?”齐昀喜笑颜开,迅速起身,然而看到身上的被子,瞬间变脸,垂头丧气,
“怎么不早说,现在说有什么用?”
“当时主子正在陆府与陆大人谈话。”言下之意就是当时说了有什么用。
齐昀怏怏不乐再次瘫倒在床上,双目无神。
“刚刚陆府有人送了东西来。”齐忠呈上匣子。
“嗯?”一个鲤鱼打挺,小侯爷迅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