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明月 五
作者:逝水浮萍      更新:2019-11-03 01:21      字数:2444

清琴知道自己利用手中腰牌私放上官美人出宫的事情已经是犯了宫中大忌,虽然宇文邕这几日来照例气定神闲的来到浣溪小榭之中陪伴清琴品茗对弈饮酒作乐,但是清琴在他跟前却总是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一脸羞愧难当的垂首侍立在他身边,只等着他依律对自己明正法典,严加惩戒。

“怎么,犯了错倒是还有理了,”宇文邕一脸笑眯眯的翘首斜睨她说,“这桌子上的酒菜就这么让你给折腾的凉了热,热了凉的,菜都不好吃了,又要撤下去重做。”

“谁要她们撤下去重做了,反正圣上不发话,臣妾也不敢吃,臣妾现在是一介戴罪之身,任凭圣上你依律处治好啦。”

“哼,要说戴罪,你倒真该狠狠饿上两顿才对,上官美人身犯欺君弑主大罪,你以为你半夜里私自将她放出宫去,朕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吗?”

“臣妾只求心安即可,至于她能不能活着,那也只能是听天由命而已。”

“但是人早晚是要死的,只要一生无憾,年纪有时候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她太小了,大周律例历来对十四岁以下的犯人酌情减免降罪,上官美人她即是身犯忤逆大罪,依律也只是一个流放边关而已,但是臣妾见圣上你迟迟不肯下旨将她流放,未免横生枝节,只好私下里将她放走了。”

“噢,朕明白了,”宇文邕突然一脸哭笑不得的坏坏看着她说,“你原来是觉得她一直留在宫里有些碍你眼了,既然朕迟迟不肯判她流放,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将她赶走,眼不见心不烦的,大家落个清净。”

“哼,圣上自来就只知道欺负清琴一介孤身弱女,臣妾的心思哪里有这么坏啦,圣上当年连她年仅六岁的孪生姐姐都能狠下心来在断头台上手起刀落,一刀两段,臣妾是怕圣上你一气之下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嗯,朕还真不知道,朕现在在天下人的心里原来竟已经是这般昏庸无道声名狼藉的了,朕若是告诉你当年她的孪生姐姐并没有被朕下旨在断头台上手起刀落,一刀两段,只怕你现在宁死都不会相信。”他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微微叹口气说。

“哼,若是没死,圣上早该将她带到剑南阁里和上官美人姐妹团聚去了,难道圣上觉得同时供养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美人妃子是桩亏本买卖?”她突然又恨又气的狠狠跺着鞋跟劈脸质问他说。

“嗯,确是有些亏本,那姐妹二人都是带刺的蔷薇,看得见摸不得的,朕平白养着两个祖宗干什么?她姐姐当年确是朕亲下口谕从断头台上放下来投进掖庭里为奴为婢去的,但是朕可半点也没亏待过她,一日三餐足量供养不说,旁人一日里要浆洗三件罗衫锦裳,她每三日浆洗一件贴身薄衫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只可惜她身体自幼羸弱,还未及年满十四被朕下旨放出宫去嫁人,就一不小心感染疫症一病死了,大约就是在上官美人入宫之前的那几日死的,也是朕一时疏忽大意所至,竟没看出她与掖庭中那个病死的宫女长相竟然如此相像。”他说。

“哼,这么说是臣妾错怪皇上了,但是恕臣妾直言,臣妾半夜里到剑南阁中私放上官美人的事情圣上心中想必早已知晓,为什么却没有及时现身阻止臣妾,现在却来一本正经的教训臣妾,上官美人她现在不知在长安城里怎样忍饥挨饿呢,她走时身上可没来得及携带半两银钱。”清琴赌气嗔怪他说。

“哦,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错啦,”宇文邕气定神闲的在饭桌子上伸手执起一杯素酒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仰起脖子来笑眯眯的一饮而尽,“知错能改总还是好孩子嘛,”他说,“不过你尽可放心,用不了几日,她还得自己回来,而且是被上官云飞他亲手绑回宫来。”

“圣上怎知她一定会跑回上官府去,”清琴忍不住微微有些好奇,“难道她还贼心不死,想要只身潜回上官府去行刺她的养父?”

“以她的性子,确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但是放心,上官云飞他又不是傻子,总会留下活口来的,不然太后她怎么有证据光明正大的治你死罪啊,”他说,“朕看你现在又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上官美人的事情,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了,不然就连朕只怕也不能次次都来得及救你。”

他无可奈何的深深叹口气说,之后即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揽的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她随着窗外温柔四散的如水清风悄无声息的风吹云散掉了……

……

……

几日之后,果然正如宇文邕所料,夤夜之间潜回上官府邸行刺的上官美人被她的养父五花大绑的遣送回宇文邕面前,宇文邕念她年纪幼小,不忍治她死罪,只好暂且派人将她遣送回长安城西那座已经荒弃多年的镇南王府之中豢养幽禁起来,她私下里在剑南阁中大肆豢养的十几只家养雪貂也一起被送了进去,宇文邕显然还在心中犹豫着到底该如何对她依大周律例进行一些必要的惩罚和处治,不是他狠不下心来对她依律处治,而是他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你死我活的后宫凡尘琐事,因为他现在心中更加担忧思虑的仍然还是宇文清琴,他没想到自己的担忧思虑未及三月就当真应验在清琴身上,因为他在前日里曾经暗中召来大批昔日豢养在宫外以备不时之需的江湖高手私下里埋伏在浣溪小榭四外,彻夜保护清琴安危,以至于短短三月之间,即有三名擅自闯入浣溪小榭之中意图行刺的黑衣刺客被宇文邕私下里埋伏在小榭四外的诸多江湖高手当场活捉生擒,严刑拷打之下,两名黑衣刺客熬刑不过咬舌自尽,只有最后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少年刺客为了保命不得已招供处自己受太后和国舅府指使前来取宇文婕妤性命,只因宇文婕妤私下里在圣上耳边对杨氏一族极尽谗言诋毁,经日里挑唆圣上设法将杨国舅一家尽早除去,太后以为宇文婕妤是为了要报昔日宇文一家被圣上满门抄斩的深仇血恨才不惜一切的在圣上跟前搔首弄姿,妖媚惑主,掩袖躬搀,祸国殃民,因此授命自己以清君侧为名将宇文婕妤这个祸水红颜尽早从圣上身边除去……

……

宇文邕亲耳听到黑衣刺客的招供之后一个人默然回转到自己的寝宫之中,许久许久没有再从寝宫中出来,高瑾几次三番的在门外催促圣上现下早已经过了进膳的时辰,希望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用过晚膳之后早些安歇,以保自己一身圣颜龙体安康无虞,只要圣上玉体安康,朝廷就会安稳,朝廷安稳,天下就会太平无事,只有天下太平,百姓才可以安居乐业,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才会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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