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五十二章
委托：高贵者的晚餐1
凡尔娜拉，再见。
拉尔不再像以前一样，和弥鹿骑在那匹健壮的黑马身上，而是骑着一匹枣红色，胸口有乳白杂毛的小公马背上，那匹叫索尔的黑马现在被一匹白色的高原马所代替，这匹叫做赫拉的母马更为健壮，更为勇敢，飞奔时，拉尔的“博赛”根本追不上，每次弥鹿拉动马绳让赫拉跑慢些，赫拉都会喷一口鼻息，表达对博赛的不屑和对不能纵情奔跑的不满。
博赛尽管很努力地想要追上赫拉，但是他的腿还不成熟，博赛太年轻，马嚼子对他来说很难受，也不习惯马鞍，更不习惯背上的陌生骑手，只是想奔跑，却连前面的前辈雪白蹄子上修长毛发扬起的灰都吃不到，心灰意冷。
不听话的小公马让拉尔不得不停下，用胡萝卜和苹果讨好。
“我说，真的不和我骑一匹马吗？”
“师傅，你虽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但我可是长了不少个子的，你确定你还能把我抱在怀里？”
弥鹿张开手臂一把将拉尔搂入怀里，白暂的脸紧紧地贴在拉尔的耳朵上，那股醋栗的清香立刻围攻着拉尔的嗅觉，弥鹿的衣服很轻柔，是一件普通的黑褐色外套，上面的搭扣绑着他的挎包，他黑色的头发还是那么顺滑，随着风小心地挽住拉尔的后脑勺。
“唔，好像确实，你个子长了不少，不过你有把握驯服那个和你一样年轻不懂事的小马驹吗？我们可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
“这马好像是你挑的。”
“这马虽然年轻，但是肌肉很匀称，如果得到较好的驯养，以及骑手的磨合，相信我，一定是匹良驹。”
弥鹿摸了摸博赛的额头，博赛驯良地点了点头，微微低鸣了一声，“怎么说呢，你有潜质，不过欠缺锻炼，你的前任主子一定很舍不得你。”
“马听得懂么，师傅，我们的话。”
“怎么说呢，一般来说复杂的话马匹听不懂，但是我的语言里带着灵言，可以让动物用自己的行为模式理解含义，所以他听懂了。”
马匹微微点头，慢慢走向拉尔，然后用头顶了顶拉尔的后背。
“他在告诉你，他愿意尝试自己的能力，同时也要告诉你，他同样怀疑你的能力。”
“我怀疑的是，后半句你自己加的。”
拉尔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儿，“赛博，我虽然不太懂你们马，但是我一定会学着去了解。”
“别指望我翻译。”
弥鹿翻身骑上马，拉尔摸了摸赛博的下巴，也翻身上马，再次绝尘而去。
赛博果然更加努力地想要追上赫拉，这匹年轻的马儿充满了挑战的决心。
当两人到了一个小村子的时候，村民们正在田野上排着队，高举着大蒜，大声祈祷什么，拉尔能看见，还有很多人是哭着喊着的。
这样有趣的现象，往往都不普通。
弥鹿挥了挥手，让拉尔停下，两人坐在马背上看着村民们挥舞木棒，大声喊着什么，“退散！退散！”
路边的野狗大声地咆哮着，乌鸦扭着脑袋在枯树上望了望，然后在有人丢出石子前“呱呱大叫”快速飞走。
为首的牧师大声颂唱着圣典的驱邪章，拉尔最熟悉不过的内容，当恶魔降临时，才会诵读的内容，他们遇到了什么？
“好奇地话，找一个和我们一样看戏的人问一问吧，当然能找冷静的本地人是最好的。”
弥鹿完全没有动身的样子，拉尔摇了摇头，望了望村口，那个用大蒜和木桩做成的大门，以及层次不齐的木桩做成的围栏，翻身就能过去的围栏还那么紧密，看样子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靠近。
拉尔看到了目标，一个正坐在田野边石头上吃面包的青年，他穿着肮脏的亚麻外衣，手上的面包却新鲜油亮，还抹着厚厚的黄油。
“你好。”
拉尔向青年打着招呼，但是青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继续啃着油腻的面包。
“那个，打扰一下，朋友。”
青年依旧没有反应，面无表情地啃着面包。
拉尔似乎明白了什么，拿出一只苹果，“朋友，我想苹果和面包会有些搭，收下吧。”
青年这才停下嚼面包的嘴，一把夺过那只红透了的苹果，“怎么了，朋友。”
“这些人，在做什么？”
“仪式，一个蠢到家的仪式，当然我是指，继续住在这里还不愿意接受事实，蠢得没救。”
“什么仪式？”
“外来者，如果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在太阳落山前走吧。”
“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苹果，谢谢，好了，别打扰吃午饭了。”
“那个，你还是没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拉尔不断地询问，但是青年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聋了，瞎了，还哑了，看着村民们的仪式，继续吃着油腻的面包，还咬了一口拉尔的苹果，拉尔明白，他只能说那么多，于是不在吵闹，转身离开。
拉尔咬了咬指甲，继续寻找可以询问的人，但是除了青年，其他人只要自己靠近，就会立刻避开，当然拉尔也不会总是做那种惹人烦的追问，别人不愿意接触陌生人，一定有原因，就如同青年的警告，有着他的原因和理由。
“找到什么了？”
弥鹿撕了一块面包，递给拉尔，同样是油腻的面包，黄油厚厚一层。
“唔，师傅，你什么时候那么调皮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
拉尔的确有些饿了，在马背上颠簸了那么久自己也很累，咬了一口面包，松脆的面包上甜甜的黄油让拉尔打起了些精神。
“嗯，这里的气息你能感觉到什么吗？毕竟风带着很多信息。”
弥鹿突然伸手蒙住拉尔的眼睛，“其实获取情报不一定要靠眼睛，有时候眼睛看不到的，可以试着用其他的感官。”
风声，风声吹动枯草，枯草中流窜的小老鼠。
土壤的腥臭味，人们的汗味，还有一股奇怪的药汤的苦味。
可是这些又怎么了？
“我能闻到，很高级的甜品，嗯，蛋糕，奶油，这些可不是用来充饥的最好选择。”
拉尔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弥鹿说的蛋糕。
“有个老人治疗咳嗽的药水，是魔药，用了青棉豆，以及雪莲，这些东西想弄到手可不容易，不过药剂很有效。”
“你怎么知道的？”
拉尔很怀疑，因为两人在木桩外面，里面的小木屋大多都是一个样，很小，一家人只能挤在里面睡个觉，吃个饭，充满霉菌和灰尘的味道，弥鹿到底为什么会说这些详细的事情？
“我喝了一瓶魔药，能让我的感官变得非常敏锐，所以我能感觉到很多东西，而且知道吗？这个村子比你想得要富裕得多。”
“怎么说？”
“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种黄油很贵来着。”
“是吗？以前和你天天吃，完全不知道。”
“嗯，看来伙食太好了呢。”
“别，我不吃野草。”
弥鹿敲了敲拉尔的额头，将拉尔的头扭向另一边，“我问你，这里的田野种的都是什么？”
“唔，小麦，卷叶菜，长肚菜，卷心菜，甜菜，还有土豆和甜芋头。”拉尔细细地看着，那些荒凉的田地，明明蔬菜和小麦长得不怎么样，急需农民的打理，但是农民们并不在田里，而是在那个奇怪的队伍中，不荒凉才怪，这种情况就算所有人祈祷丰收，神明也不会理睬。
“值钱吗？”
“看样子收成不是很好，主食可能不够吃到下次收获，挨饿是必然的。”
“那么，周围有牲畜吗？”
拉尔没有听见鸡鸣也没有听见狗吠，在村庄，陌生人的出现必然伴随着狗的叫嚣，但是这次，没有，虽说可能只是自己没有接近村庄，气息没有被那些狗察觉。
“那么黄油的原料是？”
“原料是牛奶，用一些方法，将牛奶中的稀奶油和脱脂乳分离后，使稀奶油成熟并搅拌制作。”
“那么，黄油便宜吗？”
“唔，不是很清楚，毕竟我没怎么关注过。”
“所以说我才觉得我带你是种错误，你根本没有学会生存。”弥鹿伸了个懒腰，“这个以后再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有活干了。”
弥鹿直直地走进村子，让干净的皮靴沾满污泥，拉尔慢慢避开那些水坑，明明最近没下过雨，哪儿来的那么多水？
村子里，人们都坐在阳光下，阴影中没有人，虽然只是初夏，阳光也已经有了足以让人嘴唇干燥的热量。
“他们在干嘛？为什么不待在棚子下面？那个孩子嘴唇很干。”
拉尔很担心那些走在太阳下的人，他们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阳光下，被阳光晒着，男人和孩子，连上衣和裤子都没有穿。
“过路人？啊，打扰了。”
拉尔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妇女突然拉住自己的衣服，苍白的脸上挤着勉强的微笑，“请问您对这个感兴趣吗？”
妇女手上握着一枚金色的徽章，是一朵盛开的夏生花，花蕊是白银做的，很精细，不像是一个这样寒酸的村庄铁匠会做的东西，毕竟再有才华的铁匠，在努力吃饱穿暖的小村子，也只会打打农具修修马车。
“多少？我要了。”
“随便，食物，调料，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肥肉和油那就最好了。”
为什么那么便宜，这枚徽章绝对有一定价值，不过也许，妇女更需要食物和调料而不是徽章，自己如果给出尽可能多的食物，那么也是两全其美。
拉尔刚想掏包，却被弥鹿一把拉住渐渐伸入包中的右手，“你看看周围。”
弥鹿的一声细语，让拉尔注意到，妇女不是唯一一个渴望交易的人，很多人眼神中充满着人期待，在阳光下显得很黑暗，很空洞，拉尔明白了，自己一旦拿出食物，那么自己就一定会被哄抢，然后被迫收下这些来路不明的徽章，也许徽章的价值远比食物多，但是既然村民愿意用这些东西换食物和调料，那么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而且这里似乎也不是商队会来的地方，不然用这些徽章能换不少物资，这里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的军队驻守，说明村子甚至没有进入那些军事地图，这里荒凉偏远，是弥鹿为了避开某些人才挑选的难走的路。
“抱歉，我们没有食物和调料。”
弥鹿摇了摇头，拉起兜帽，“不过请问，这里有旅店吗？”
“你打算住在这？”
拉尔扭头问道，毕竟这里真的不是个留宿的好地方。
“直觉，我觉得，有工作，毕竟这种不寻常必然会有人寻求解决办法。”
弥鹿轻松一笑，往妇女手指的方向走去。
“希望光明庇佑，别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