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狂风怒号,男孩缩在柴草堆里,瑟瑟发抖。
“哐当——”
柴房的门被砸开,他被拖了出去。
“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偷东西的,给我打!狠狠打!”
后厨管事一声令下,两个家丁将他踹进雨地,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还轻车熟路拿出鞭子抽打,足足折磨了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青禾找到男孩的时候,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天杀的王八羔子,怎么又折磨你了?我这就找老爷说理去!”
“青姨,不要!”
他低低的喊,手指拽紧了她的衣服,将怀里染了血迹的药送进她手里,“给母亲……”
青禾看着那包药,终于是抱着他狠哭出来:“公子,你这又是何必?你自保尚且不能,又何必为了夫人费这么多心思,况且……夫人这么多年连见都不肯见你一面啊!”
男孩咧嘴一笑,却只是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你别告诉她……”
话音落,他便直接晕了过去,剩青禾在那里痛苦。
那一年,侯君离五岁。
*
皇上病重,命他辅佐年少的太子登基。
他一步步走向浣安殿寻找太子,却遍寻不得,终于在后院发现他的时候,他抱着一把破木剑睡着了。
外面在下着雨,他的脸上带着泪痕,婢女说,那把木剑是太子七岁生辰姚妃所送的生辰礼。
姚妃是谁?昔日的太子母妃,数年前被关入冷宫,却在三日前过世。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上前一步,牵起他颤抖的手告诉他:“从今天起,你就是金燕国的王,再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了。”
*
后来,依然是大雨倾盆的日子,他为签杀三千人的执行令而绝食,他将他丢进乱葬岗,看着他在大雨倾盆中绝望痛哭,一时间,好似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得不做,不得不为。
他将他带进山洞,点起火光,她却发起了高烧,情急之下,他只好替她换衣,却发现足以让整个金燕国覆灭的秘密。
皇上非皇上,而先皇亦没有任何子嗣,放眼整个朝堂,与皇家有关系的,仅仅只是几个驻守外地的王爷,偏生那几个王爷地位相当,亦无帝王之才,如若贸然更换君主,别说关氏一党不会同意,对于金燕国来说,必然是一场浩劫。
那他三年来守护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金燕国亦会因为帝位空缺,各股势力相争,最终分崩离析,头破血流。
而这决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他低头看向怀中柔弱的少女,因为绝食数日,她眼下乌青,脸颊都瘦了一大圈,可偏生就是这么一副柔弱身子,却硬生生扛过了三日不吃不喝的日子,仅仅只是因为一份签杀令。
他忽然想,要不然,就让她继续当好这个皇帝吧。
起码,她够善良,她够为金燕国百姓着想,她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刽子手,让这样一个人当上皇帝,对于金燕国而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毕竟,她即便是女子,依旧身负皇家血脉!
他想了一夜,喝了一夜的酒,终于在那一晚下定决心。
就这样吧,从今往后,将他与她的命运绑到一起。
*
天光破晓。
米乐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度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直至起身,发觉浑身不适,这才想起昨晚那场鬼门关,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她挣扎着起身,披了外袍到殿外,果不其然,侯君离正坐在外间批阅折子,而外头天色早已明亮,显然是已经过了早朝时间了。
她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地死盯着那里批折子的人,然后忽然就把鞋子脱了下来,直接朝那个人砸了过去。
“噗通”一声,鞋子正好落在那人桌子上,那人这才回头,朝门口看来。
这一看,他就笑了,丢下朱笔起身,缓缓朝米乐走来:“醒了?”
米乐这会儿仅仅就裹了一件外袍,头发也没梳,脸也没洗,看着他走近的时候,顿时就脱了另一只鞋要砸他,却被侯君离一把截住。
“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真要谋杀亲夫吗?”
米乐只觉得自己双腿更酸了,站都站不稳,蓦的便朝他一脚踩过去。
然而她没穿鞋,再加上浑身无力,这一脚对于侯君离而言就是挠痒痒。
后者瞧了她一眼,忽的弯下腰将她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火气那么大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臣昨晚……”
“你闭嘴!”米乐紧盯着他,下一秒,猛的朝他肩头咬去。
侯君离倒吸口凉气,看着内室的天花板道:“皇上还有力气啊,看来我昨晚不够努力,要不然……”
米乐猛然间松开他,一副惊恐:“你再说一遍试试!”
侯君离低笑一声,把她放到床上,唤了香兰相思进来。
两婢女进来之后,明智的选择不该看的不看,待把米乐收拾好,两人麻利地滚走了,还顺带附赠了一万红枣薏米粥。
侯君离端着粥坐在床边往她嘴里喂。
米乐别过脸,看都不想看他。
侯君离看了她会儿,忽然倾过头去,米乐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往床里缩:“侯君离,你干什么?!”
侯君离忽然就面无表情看着她:“识趣就乖乖吃掉,否则,我一口一口喂你也不介意!”
米乐咬紧牙关看着他,他忽然就把粥送到唇边,吓得米乐赶紧接过了碗。
“你出去!”
她怒叫。
侯君离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吃完了出来,还有很多折子没批完。”
米乐咬着牙不看他,他这才走了出去。
米乐再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她立在门口盯着侯君离看了会儿,这才回到自己的御案坐好。
侯君离搬了一叠折子放到她面前,见她还在那里较劲发呆,忽然就低头亲了她一下。
米乐霎时如临大敌,险些从龙椅上摔下去。
侯君离低笑一声,眨了眨眼:“反应这么大?丢魂儿了吗?还是说,你还在想昨晚……”
“你闭嘴,闭嘴!”
米乐猛然抓起折子打他,又觉得这样还不够,直接站上龙椅去掐他,侯君离顺势抱住她的腰,身形一转,便将她压进龙椅内侧,低下头去:“羞什么?这一天迟早要来,早来晚来,你总归是躲不掉的。”
米乐咬着唇不语。
侯君离便低下头去,轻轻碾压她的唇瓣,成功将她的唇从牙关解救,他才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们是夫妻,忘了?”
米乐猛然推他,却推不动,她顿时怒视着他:“你还好意思说是夫妻?你怎么对我的?你昨晚……”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却耳朵都红了。
“说话不算数的坏蛋!滚,给我滚远点!”
她一双手在他身上敲打,却又推不开他,侯君离捉住她乱动的手,低笑了一声:“好了,大白天的动静别太大,不然外面的人听到就不好了。”
米乐惊得下意识看了外头一眼,虽然气焰未消,但到底是不再动了,只是怒目看着他。
侯君离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脸:“乖啊,别这么看着我,我吃不消。”
米乐简直要被这污秽不堪的语言给折磨死,当即逼近了眼睛,一指下方:“你,回你自己的位置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上来!”
话音落,她咬着牙关强调:“这是圣旨!”
侯君离松开她站直了身体,轻笑了一声之后,朝她行了个礼:“微臣领旨。”
他果然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并且重新批阅起了奏折,态度专注,没了刚才玩笑无赖的模样。
米乐猛然松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却依旧觉得自己腰酸背痛。
忍着不适强令自己去看奏折,结果没坚持一个时辰,便忍不住叫了香兰去给她拿个垫枕。
她说话的时候是压低声音悄悄说的,不过香兰拿枕头来的时候却避免不了的被侯君离看见了。
米乐眼瞧着他一双凤目盯着枕头,当即脸上更热,打发了香兰便一眼瞪了过去:“看什么看!”
侯君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又继续批折子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于全传了膳食进来。
不过米乐不想留在御书房吃,直接回了自己寝殿,还顺便让相思去帮她剩下的折子都带到了寝殿。
不止这些,她还专门让于全去跟萧齐多要了几个侍卫守在寝殿。
只是意外的是,她这一番防范于未然安排下来,侯君离那头居然没动静。
不止当天晚上并未过来,第二天、第三天早朝之后也没过来。
这倒让米乐有些意外。
“皇上怎么又发呆?自从那天御书房回来之后,皇上便时常发呆,莫不是想摄政王了?”香兰忍不住道。
“我呸!”米乐盯了她一眼,“乱讲什么话?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杵着!”
香兰看向相思,吐了下舌头,连忙去忙别的去了。
却在这时,于全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了进来:“摄政王到!”
米乐悚然一惊,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红线,下一秒,她赶紧将奏折关起来丢到一旁,正襟危坐的又取了一本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