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小酌一口酒,满不在乎道:“光靠朕扶没用,也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侯君离没说话,罕见的沉默。
米乐顿时看向他,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一片平和。
“你这次不反对了?”她问。
“反对?”侯君离看着她笑了笑,“皇上既然已经亲政,凡事也该自己拿主意了,臣只能尽力协助。”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米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却发觉对面有道视线发凉,顿时抬头一笑:“天色不早了,朕先休息了,摄政王自便!”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往房间里跑,没想到她前脚离开,后脚侯君离就跟了过来。
米乐关门的时候看见他颀长的身形堵在门口,忍不住一滞:“你不是有房间?”
侯君离旁若无人一般垮了进去,气定神闲地脱衣服:“退了。”
“退?”米乐顿时就往外走,“那朕让相思再去开一间……”
然而她脚步刚出门便被人拖了回去,并且关上了门。
米乐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咬着牙道:“你是要人尽皆知啊?”
“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侯君离答得理所当然,直接把她往里面拖。
米乐不肯走,却又扛不住他的力道,干脆往地上一坐:“不去!”
这模样,活脱脱耍无赖了。
侯君离偏头看着她:“所以你确定要在这里?”
“我就要在这里怎么了?要睡你自己去睡!”
“也罢。”侯君离答应了一声,忽然倾下身来,米乐只以为他是要抱她,吓得当即对他拳打脚踢,然而他却根本没有抱她的打算,直接将她手一扣,脚一压,便倾身亲了下来。
“哎……”米乐毫无招架之力,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确定要在这里”是这个意思。
“皇上?”门忽然被人敲了一下,于全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米乐浑身一僵,顿时看了侯君离一眼,这才清了清嗓音道:“无事,你休息去吧。”
门口这才传来于全的答应声。
直到脚步声远去,米乐这才一把推开侯君离,大步往里面走去。
身后,侯君离紧随而来,直接将她逼入榻上。
翌日,风雪依旧不停。
米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却依旧昏昏沉沉,直至听闻萧齐回来了。
等到她出来,来到萧齐的所在地,这才发觉侯君离的那间房子根本就没有退!
不过她也没法生气了,因为萧齐带来的消息根本让她无心再去关注无关紧要的事。
“魂月国拿不出铁器?怎么可能?”
上位的侯君离沉默不语,萧齐连忙向米乐解释:“有人先我们一步,和魂月国国君做了交换,换走了铁器。”
“别的国家吗?难道诸国也有急缺铁器的?”
“孟奇怎么说?”侯君离问。
萧齐立刻应道:“他说他是生意人,皇上和王爷应该明白。”
米乐一听这话便气得一掌拍桌子上:“这个孟奇,居然出尔反尔!之前不是还答应得我们好好的!”
萧齐在一旁沉默下来,侯君离便又看向他:“可还有别的消息?”
云贵这时站了出来:“属下打听到,并没有诸国人马来过魂月国,反倒是咱们金燕国之前来过一批人,只是具体是谁,却打听不出来了。”
米乐一听这话,看向侯君离,从他的眼神中立刻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印证了。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一步,截胡了。
那到底是谁?!
“收拾收拾,回京吧。”侯君离淡道,“云贵,你去安排。”
米乐忍不住拦住他:“就这么无功而返?”
侯君离看向她:“孟奇的意思很明显,有人比出的条件还要好,所以魂月国才会选择和对方合作。换句话说,魂月国这一边已无法攻克了,我们若还想拿到这批铁器,就只有从我们金燕国内部着手。
“齐王说得有道理!”萧齐附和道,“况且科举将近,皇上的时间也耽搁不得,万一科举再来个什么状况,到时候只会让我们措手不及!”
米乐一听这话,顿时凝神——萧齐所言不假,而且这个节骨眼上,科举断不可出事,否则日后再想推行新政,那就难如登天!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一行人立刻行动起来,当天便离开了边境。
好不容易到达京城已经是五日后,然而刚到京城就发现了一件大事。
京城最大的一件春来客栈起火烧掉了,遇难的考生有二十几人。
原本在路上众人已经料到京城有变,飞鸽传书萧侯之后,一行人可谓马不停蹄往京城赶,一路上都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了。
米乐也来不及进宫,直接跟着侯君离去了案发现场。
那间客栈早已烧得分不清本来面目,甚至殃及了旁边的屋舍,幸免于难的考生一个个情绪低落,聚在客栈门口不肯走,原因是他们的同袍或者这段时间认识的好友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齐王、萧将军。”
有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身白衣,风清云朗,正是祁墨玄。
米乐眼前一亮,当即上前一步,又想到自己现下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立在那里:“你也来了!”
那人朝米乐一礼,这才道:“下官三日前到的,只是可惜晚了一步,这客栈已经烧了。”
“起火原因?”侯君离问。
“是蜡烛点到了书卷,引发的火灾。”祁墨玄答。
“住在客栈里的大多是考生,考生学习时候,书卷不小心烧到了倒也说得过去。”萧齐在一旁分析起来,“只是若是结合边关的事情,这件事只怕定有猫腻,否则哪儿会那么巧!”
米乐难得见他智商在线,顿时看向侯君离:“你觉得呢?”
侯君离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祁墨玄:“带本王去火灾点看看。”
祁墨玄应了一声,立刻领了侯君离入内。
米乐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眼四周,然而这里的火灾发生在三天前,眼下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别的破绽。
眼瞅着一些考生还在那里伤心着不肯走,米乐吩咐萧齐把京兆府尹找过来,让他单独给这些考生安排住处。
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杜绝事情进一步的发生,而保护这些考生成了重中之重!
祁墨玄和侯君离自屋内出来之后,听见了米乐的安排,祁墨玄当即上前一步道:“皇上,若不然,安排这些人去臣在京城的府邸?这样一来,臣也好顺道照应!”
米乐点了点头:“也好。”
她立刻去招了萧齐,想起什么来又看向侯君离:“可有发现?”
侯君离淡淡看向四周:“表面上看,没有可疑之处。”
米乐见他视线在远处停顿,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却没瞧出什么,当即凑近了他:“那你的想法和猜测呢?”
侯君离瞥了一眼她近在咫尺的身形,摇了摇头:“皇上还是先回宫吧,发生这样的大事,只怕后面的日子不会安稳。”
侯君离的话没错,米乐刚回宫就受到从前那些反对新政的官员的评判。
说什么这是不祥之兆,是老天爷的惩罚,还说得有理有据。
米乐身居上位,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个时辰,也不说停。
这些人吵到后面立刻意识到什么不对,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米乐在喝茶,顿时就愣了。
御书房顷刻仿佛有了默契一般,所有人都停下声音。
“这是说完了?”米乐淡淡看向众人。
这些人显然对米乐也不太了解,一则从前她怂包的名声太响,二则虽然开始处理国事,但国事却几乎都是摄政王在幕后掌控,她也就是个挂名的,三则如今她刚亲政没几天,这些个人也摸不透她的脾性,但到底是知晓她身后还有一个侯君离,所以也不敢放肆。
见众人都不说话,米乐这才道:“既然你们都说完了,那该轮到朕了。”
她放下茶杯,看向萧侯:“依萧侯所见,这次的大火是什么情况?”
萧侯立刻上前一步,目光掠过那批无理取闹的官员道:“启禀皇上,此次事情的因由虽尚未查清,但绝对不会是如几位大人所言的什么不祥之兆!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扯到神鬼头上,那金燕国早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萧侯话语一出,立刻得了一批附和的人,另一边,那些躁动分子立刻也跟着反驳起来。
“如果不是不祥之兆,那为何死的偏偏就是那些即将参加考试的考生?”
“宋大人。”米乐看向那个说话的人,“照你这般说来,是不是回头皇宫里某座宫殿烧了就是暗示金燕国要亡了?”
“臣不敢!”那人连忙躬身。
“不过就是一场火灾,查清楚便是了,几位大人居然还上升到神鬼论,且不说这鬼神一说朕从来不信,就算是信,那也不过是在提醒朕,有人跟朕的考生、朕的新政过不去罢了!”
她这话一出,惊得那几个闹事的大人面面相觑,米乐这才从位置上起来,看向那几个闹事的官员:“这件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朕定会查清楚,若被朕知道,有人背后阻挠新政,破坏即将到来的考试,朕定杀无赦。”
她原本已经背对了那几个人了,却在最后一句之时忽然回头。
那个带头的宋大人被她眼神一盯,吓得连忙低下头去,米乐这才缓缓回到了位置上,而这次,再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了。
她顿时心头一松,没想到学学侯君离的不经意回头杀果然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火灾一事,朕已经交由京兆府杭大人去办,霖州城太守祁大人辅助,另外,春闱在即,接下来必然陆续有更多考生进京,京城的安全、防治事宜,朕会交由禁军统领萧将军全权负责,至于考生方面事宜,还请张大人协助京兆府,安排好这些考生的一切住行、安全,务必确保春闱的顺利进行。”
张承之立刻上前一步:“臣领旨。”
米乐又留下萧侯嘱咐了一些事情,等到御书房彻底安静下来,她才伸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几天都没睡好觉,一回来就是这些事情!”
香兰连忙上前给她捏肩捶背:“奴婢帮皇上揉揉!”
她说话间,梨姿容忽然来了。
米乐让她进来,这才得知梨姿容从她的情报处又得了一个消息。
“皇上,我打听过了,事情的确有蹊跷,春来客栈的大火之所以死伤这么多人,是因为有好几家客栈并不收考生,以至于这些考生不得不聚到相同的几件客栈里,这个春来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果然!”米乐深吸口气,“再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阻止那些客栈接收入京考生!”
梨姿容当即应下,米乐又想起什么来,看向一旁:“相思,这段时间,你就负责协助梨大人。”
相思有武功,而且两个人行动起来有照应。
相思当即应了下来,跟着梨姿容走了,米乐又想起什么,看向香兰:“把祁大人叫来。”
半个时辰之后,祁墨玄入了宫,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米乐这才看向他道:“离春闱也就十几天了,时间紧迫,所以客栈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全权交给京兆府杭大人和户部尚书张大人,你从旁协助就好。”
祁墨玄躬身应下,米乐这才又想起什么来,把她生辰之时,他送的曲谱拿了出来。
“朕原本的确是想学学琴的,可后来才发觉可能是真的没那个天赋,这曲子朕也弹不出来,祁大人还是收回去吧,否则放朕这里也是浪费!”
祁墨玄目光落在琴谱之上,略略停顿了片刻,这才伸手接了过去:“是臣的疏忽,皇上如今亲政,国事繁忙,又哪里来的时间学琴。”
话音落,他微微一笑,将琴谱收了起来:“臣告退!”
米乐看着他走了,这才悠悠叹了口气。
“皇上叹什么气?”香兰在一旁忍不住问。
米乐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板:“无事,走,去关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