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着,抱着儿子的骨灰盒,还有心情逛街,这得多大心啊,嘴上无奈地对着阿廖说:“那你就去火车站把票退了,再带老人家去随便转转吧,看有什么要买的,就买了,回头拿我这儿报账。”
本以为这样他就该满足了,可一天下来,阿廖回来和我汇报道:“他们不肯走,还要再玩几天,我给他们定了酒店,他们觉得小,想住大酒店。我就给他们订了珠海宾馆,明天他们要去广州,还说要去澳门香港看看。他们又没办港澳通行证,根本去不了,他却叫我想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伺候?”
我知道阿廖是很有耐心的人,也很会交代人,无论你是多大的官,多小的人物,他都能照顾的面面俱到,这我是第一次听到他和我抱怨。我很解释地说:“那就带他去关口那边看看就是了,隔江看下澳门就是了,和他解释清楚,能办到的,咱们就尽量办,毕竟是咱们让人家的儿子没了,就当冲着文工的面子,花点钱而已,你要是有事,就找个下面的人去陪他们吧。”
阿廖大概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忙说道:“陈总,是我工作失职,不够耐心,我去陪他们。”
我摇着头说:“你工作没失职,这本来也不算你工作范围内的事,我是觉得找个女同志去,好说话点,再给他们配个司机,表示咱们的重视,就这么几天,当咱们替文工尽点孝心就是了。”
阿廖点着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下午,我找小家电的部门领导,开了个会,重点是强调安全性。
我说道:“这次安全事故,也看出了我们对待工作安全不够重视,是我的失职,大家也都有责任。工程部找施工单位,重新检查下厂房的所有地方,一定要做到没有一点安全隐患。同时,对员工们要加强安全意识的教育,一定要按规范上岗,咱们安全生产规范,不能再是表面文章,一定要落到实处,不玩虚的,不要放过任何一点有可能出现安全事故的地方。切身的落到每一个人,从文华开始,安全检查定期开展,监控和自查,没做到的地方,没按要求做的,必须的罚,狠狠地罚。”
大家都点着头做着笔记。
这时门被推开了,文工的父亲吵闹着走了进来,后面跟在给他安排交代的女同事,阿廖先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说道:“叔,我们这开会呢,有事您一会儿再和我说。”
文工的父亲,一把推开了阿廖,直接冲着我说:“你们公司什么意思?我儿子走了,你们就这么打发我们啊?还劝我尽快回家,这是要赶我们走啊?今天你们领导在,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望着他身后的女同事问:“怎么回事儿?”
女同事委屈地回答说:“今天老爷子要去逛商城,我就带他去了,他要买电视,我就和他说,咱们公司里有,可以帮他拿一台,比那个性能还好的,他不听,非说进口的好。我没同意,他就开始发脾气,说要回去,我就给他订票啊,他就说我赶他走。”
文工的父亲说:“我儿子走了,我们一辈子没看过电视,买台电视过分吗?我还没说几句呢,这就要给我订票了,这不是赶我走,是什么?”
我耐心地劝道:“叔啊,你看这文工尸骨未寒的,您这么大街小巷的逛,是不是也不合适啊?是不是把文工安葬了,咱们再回来玩比较好呢?电视我帮您买,还有什么需要您说,但我觉得还是该安葬了文工再说吧?”
文工父亲一听这话,变得激动了起来,大声地说道:“人都死了,还安葬个屁啊,那都是形式而已,现在你不得顾着活着的人啊?我打算好了,我们回去也是种地,这样吧,你给我们爷孙俩安排个工作吧,我们就在这边定居了。”
我还是忍着性子说道:“那也行,不过,是不是也该将文工入土为安啊,至少把他葬回老家再说啊?”
文工的父亲摇着头说:“还葬什么回老家啊,就在这找块墓地给他埋了就行了。”
他工作什么的要求,能力范围内,我还是可以满足他的,但他对待文工的态度却让我愤怒不已。
阿廖看我没说话,脸色变得不好起来,忙拉着他说:“老爷子,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儿再说,现在我们这正开会呢,咱们先出去好不好?”
文工的父亲根本就不动,站在原地指着我问:“你就回答我,行还是不行,不行,我就死在这儿,和我儿子一起走!”
我气得直接拍了桌子说:“我敬你年纪大,一再的忍让你,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了,你还登高上上啊?死者为大的道理,你活了这么多年不懂啊?连你儿子安葬的事,你都不抓紧,却开始和我谈条件了。你的儿子的死,我们是要负责任,可我们也作出了相应的赔偿了。你再这样闹,除了应该赔偿的,其余的条件,我们一件不答应。”
文工的父亲也不肯示弱,跳着脚说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我就去告你们,别以为我乡下人就不懂法,我一告你们都得抓进去坐牢,我一个光脚的,还怕你们穿鞋的?”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搞清楚,除了赔款,我们没义务做为你做任何一件事,我们能做的都仁至义尽了,你想去哪告,就去哪告,一把年纪了,在这倚老卖老,我们对你好,就冲着你儿子的面子,不是你的这张老脸!”
说完,我看了看阿廖,阿廖明白我的意思,架着他就往外面走。
文工的父亲哭闹道:“果然是人走茶凉啊,我今天去死在这儿,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我挥了挥手,叫阿廖放手,走了过来,面对面地对着他说:“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你随便,我们现在就都出去,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要是不死,还在这儿闹的话,我就叫保安请你出去了,他们可没我这么客气。”
文工的父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抱着我的大.腿,不肯让我走。
我一生气,一下子甩开了他。他躺在地上打滚,看没人理他,爬了起来冲向我,随手找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向我,我躲了过去,大声地警告他说:“你该庆幸你没打到我,你打到我,我马上就报警,你被抓进去了不要紧,你孙子谁照顾啊?你好好想清楚吧!”
说完,我走了出去。
文工的父亲,就这样连续闹了几天,被保安赶了出去,后来连公司的门都进不来了。他也就会在我们公司闹一闹,他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告,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因为没人帮他,没人愿意帮他。闹了几天后,他也累了,也知道这样闹下去,什么用都没有,最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至于是坐什么走的,就没人知道了。
善良是生命力的黄金,是一种修养,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但善良不是无休止的,善良是要用在懂得珍惜和感恩人的身上的。我们以温柔善良来对待这个世界,我们不求回报,但我们的善良也不是那么的廉价,不是没有底限的。当你的善良被人利用了,你就会对善良的概念产生怀疑,利用别人的善良去满足自己的私欲,把别人的善良当成是懦弱,它就成了这世上最大的恶。
文工的意外身亡,市安监部组织了公安,检察院,劳动局,工会等部门,前来调查。事件本来是一目了然你的事,尸检报告也写得很明确,意外身亡,现场也有很多证人。公安部门也对文工的死,做了定论。
但还是出了点小插曲,就是安监部的一位领导,对我没有出现在现场很是不满,要单独的约见我一次。
我是十分的不解,因为即使是我们公司的工作环境,出现了安全问题,那也和我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我是公司的法人,但却不是安全小组的最高负责人,即使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相关责任。所以,苟文华通知我时,我没太在意,因为集团公司正准备审我呢。
集团公司有个安全小组,还有个专门负责安全生产的部门,这么大的集团公司,一年到头多少都会出现点安全事故,不然这部门还真没一点事干,自然小家电发生了这样大的安全事故,他们肯定会引起重视,小题大做肯定是会有,这个我能理解。只是和审犯人似的审我,我就不乐意了。
我很久没有去集团公司了,集团公司原来是在电器园区里面办公的,但后来朱总觉得要统筹全局,就搬了出来,在整个的万众集团工业区的中心位置,建了一栋办公楼,地方是不错,可惜几乎没人,因为大部分在集团任职的人,都是在下面的公司里任职的,只有几个部门是没有兼职的,就像这个安全小组。
我进到了集团公司,冷冷清清的,前台大姐像没睡醒似的,见我进来,懒洋洋地问我:“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