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婷在睡梦中被叫醒,因被打断睡眠而恼怒的她刚想发作脾气,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的长官马哈巴尔。骑兵统领以手势告诉她禁声,然后他悄声发布了集合命令,离开帐篷,到下一个小队去了。
不允许点灯,王玉婷摸黑系上鞋带,军营里静悄悄的,却又能听见些细碎的声响,那是与她同样在收拾装备的人发出的声音,没有集合的号角吹响,军人们自觉地走出帐篷。除了夜里长燃的篝火,士兵们被命令不能点燃多余的照明,借着微弱的火光,王玉婷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都是在同一个骑兵队中的战友,不过她很快发现,集合的事实上只有这个骑兵队,大约一千人,其余士兵没有被叫醒,仍在休息。
骑兵们牵出战马,以他们所能发出的最小声响,顶着还满是繁星的夜空离开了军营。如果领导者不是汉尼拔最忠心的部下马哈巴尔,王玉婷肯定会认为他们想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做逃兵。现在马哈巴尔神秘地领导自己的直属部队出去了,一定是接受了汉尼拔的命令——他们有任务了。王玉婷已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好任务。
军队行军到这里后,停留了好几天,停顿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前方横着的河流。其实那也谈不上大河,比王玉婷所见过的长江,甚至其支流都要小得多,渡过它并不是难事。渡河的工具也是不用发愁的,军队在这里驻扎之前,汉尼拔已经派人先行一步,率先向当地居民收购船只了。这里仍是迦太基的势力覆盖范围,收购也并不困难,况且只要能开价付钱,是不是迦太基势力范围已不显得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条河的名字——埃布罗河。王玉婷早就听说过它的大名,迦太基与罗马的《埃布罗条约》上清楚地说明,迦太基的军队不能越过那条河。王玉婷从来不认为汉尼拔是担心破坏条约而停步不前,两国已经宣战,条约自然作废了,他率领大军北上,早已下定了渡河的决心。不过河对岸确实有些小麻烦。
北岸的凯尔特人不欢迎迦太基人的到来。由于《埃布罗条约》的关系,迦太基从未将触手伸向对岸,迦太基的商人也对野蛮贫穷的部族没有兴趣,当地人过惯了不受干扰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领地和圈子。现在一支大军出现在他们眼前了,要从他们的领地上借路通过,即使是再不聪明的人也得仔细考虑利害。汉尼拔几番派向他们表明友好态度,一些部落接受了,一些部落在观望,多给他们点好处可能会软下态度,而持抵触情绪的部落也有。他们派来使者,警告汉尼拔别妄想过河,否则他们会攻击。这些野蛮人说到做说,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在迦太基军营隔岸相望的地方也驻扎下战斗力量。
好打听的王玉婷不会放过使者在将军的帐篷里与汉尼拔对话的好戏,当时她就讥笑那群野蛮人——他们完蛋了。只是她没想到汉尼拔会让她和野蛮人一起完蛋。马哈巴尔还没有宣布他们的行动目的是什么,但王玉婷已经猜出了——就是对付那群该死的野蛮人。
王玉婷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小心踢到截短树桩,险些跌了跤。她回头看了眼差点拌倒她的东西,树桩的切面很新,在夜晚微弱的月光下显现着新嫩的白色,这样的树桩到处都是,树林被砍去做渡河的木筏了。除了刚才她发出的那声“哎哟”外,骑兵队里听不见比这更响亮的声音,每个人都安静地前进,留意脚下的路况,没有人骑马,在没有照明的黑暗中也不适合骑马。一千名牵着马的骑兵借着树林的遮挡,静悄悄往西北前进。
天空终于开始蒙蒙发亮,树木与道路渐渐显现出了轮廓,视线渐渐清晰,骑兵们在马哈巴尔的命令下跃上马背,前进速度骤然快了。军营和河对岸的凯尔特人的营地已经远离了他们,即使马蹄声轰鸣,震动大地,因此而引人注意都已不再重要。
剧烈震响的马蹄声淹没了清晨的宁静,却掩饰不住越来越近的流水声。穿越树林,王玉婷看到了一条平静流淌的河流,那就是埃布罗河。沿着河岸奔向上游,在一处远离军队渡河点的地方找到一座桥,骑兵队从这里过河了。到达对岸,他们立刻调头往东,似乎要返回来时的地方。
直到可以远远看到凯尔特人的营地后,他们才停止了前进。马哈巴尔下令休息,等待下一个命令。
他把士兵们招集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很困惑。”骑兵统领借着休息的空隙对部下们说,“今天我们的军队将渡过这条河,它是我们与罗马的界线,之后我们将随时有可能遇上罗马的军队。我们用不着害怕罗马人,尽管他们以勇敢闻名,但也都是平凡人,与我们没什么两样。现在你们所见的凯尔特人连罗马人都不如,他们身材魁梧、人数众多,不过都是些不懂战斗的莽夫,只要稍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会像被跺上一脚的蚁群般逃散。主要攻击将由汉尼拔将军负责,我们的任务是协助,从背后袭击敌人!明白了吗?”
“是!”骑兵队里响彻了洪亮的回答。
骑兵队隐藏的地点不仅可以看见野蛮人营地的情况,还可以遥望迦太基的军营,以及河道上的情况。
对岸响起了号角声,来自迦太基的营地,军队集合了。整个埋伏的骑兵队队因这声稀薄的号声警觉起来。王玉婷看到被距离缩小成黑点的成群士兵涌上了木船,他们动作迅速,摇动了船桨。而凯尔特人的营地也热闹了,对迦太基人的突然行动,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几乎是同时反应,号角声不仅是迦太基军队的集合令,也是他们的,他们已在河岸集结。
船只还未靠岸时战斗已经开始。投枪与箭只越过河面,在河水上空交错,接着无一例外地两方都有大片人倒下,一些船上的战士跌倒时,船只跟着失去平衡,一船人随着倾覆的船身掉入水中。
王玉婷看到了迦太基营地里冒出了奇怪的烟雾,像倒入水中的墨汁般,黑乌色,如团团云朵升上天空。马哈巴尔也同样注视着烟雾,他等待的就是这个。一声号令,骑兵们跃上马背,直冲向凯尔特人的后背。
渡河的第一支迦太基军队已经上岸,守护河岸的凯尔特人与他们短兵相接,迦太基的军队与凯尔特人成了河水波浪的延长,相互汹涌地拍打。
凯尔特人很勇猛,但他们没有想到真正的威胁来自背后。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后方,专注于渡河的迦太基人的他们根本措手不及,一边向前方的迦太基人吼叫着,一边后背被投枪刺穿,呐喊变成了哀嚎。
骑兵冲进他们的阵型,来不及反应的人被马撞倒,马蹄从他们身体上踏了过去,反应过来的人为了躲避横冲直撞的战马和马上骑手的刀刃而退向两边。勇猛的凯尔特人乱作一团,他们是单独战斗的勇士,但现在蛮力只能用作在混乱中逃命了。
战斗很短暂,从骑兵冲锋的那一刻起,野蛮人除了混乱只剩下了惊恐,迦太基取得了胜利,但也没有追击,任凭他们逃散。胜利来得快到让半夜出发,长途跋涉的骑兵们不敢相信战斗已经结束了,王玉婷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敌人已经消失,她以为这场仗至少会持续大半天。
汉尼拔指挥了渡河的战斗,马哈巴尔看到他,立刻下马敬礼,包括王玉婷在内的骑兵们也纷纷效仿。汉尼拔与他的骑兵统领走到了一起,估计是总结战斗,顺带安排今后的计划,王玉婷对这些没兴趣,也没必要打听了,另有东西吸引了她。
此时,迦太基的主力才开始渡河。成千上万的小船与木筏覆盖了河面,仿佛将河水拦腰截断。大象的四条粗壮的腿踩上巨大的筏子,筏子底部捆绑着增加浮力的充气皮袋,即使这样,整个木筏依然似乎沉入了河中,勉强载着它们破水前进。一头大象在水中感到了恐惧,慌张中,木筏翻转了,大象和赶象人一起掉进水里,象鼻高高卷起,探出水面,庞大的躯体在水中潜行。
尽管整条河已被木船截断,但船只的数量依然太少了,不是每个士兵都能乘船。会水的人等不及搭乘返回的船,索性跳入水中,顶着剑盾游过河去。过河时的呼喊,牲畜的鸣叫,船桨搅动河水与船身间碰撞的声音汇集到了一起,比刚才战斗时的战士喊叫声更加剧烈百倍。王玉婷目睹着这一切,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战斗,而刚才的只是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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