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狂暴地在营房内吼叫起来,营房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人们不敢靠近,甚至想要远离这所房子,执政官怒气正盛,没人敢招惹。
弗雷密尼乌斯是位演说家,各类词汇从他口中滔滔不绝地冲着他的部下砸去,没有任何人能在其中找到个空隙,为自己辩驳两句,所有的话都被执政官说尽了。
执政官生气的理由在有些人看来有些可笑,不过一些人又认为可以理解。他自我感觉自己是将罗马从敌人的威胁中解救出来的救星,他的战术已经有效果了,汉尼拔不敢踏上通向罗马的道路,他被英明的执政官逼到意大利的角落里。然而,正当他搜寻着迦太基军队的下落时,突然传来消息说,汉尼拔已经率军通过亚平宁山,绕过了他的防线。执政官当即把送来的文书扯得粉碎。仅有一山之隔,汉尼拔竟然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从他身旁走过。执政官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首先责骂了他的部下,他命令他们随时监视敌人的动向,他们竟然没能做到;之后更是牵怒于负责侦察的士兵,把他们赶出军营,让他们只能在营地外搭帐篷,吃劣质食物。
经过一连串责任追究,执政官的怒气才终于有所消退了。弗雷密尼乌斯冷静后,细想了下一步战术。汉尼拔已经绕过他的防线,他已没了布防措施,只有和这位迦太基将军一战了。想到战斗他就兴奋不已,这是他追求荣誉的时刻,要打个漂亮胜仗。既然要打仗,就必须备战。驻扎多日,剩下的辎重不多了,应该尽量多准备一些,从其他地方调运恐怕会花费时间,与汉尼拔的战斗随时会打起来,而且这场仗尽快结束才更符合他的利益。执政官心中很快有了打算。
至于战斗细节方面他应该找到更懂军事的人请教。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想到一个人,住在军营里的赵弄潮,这个人多次协助格涅乌斯打败迦太基人,也是个有经验有能力的人了,但执政官立刻放弃了他。当初请那名少年进入军营,的确想要听取他的意见,不过他们的见解总是起冲突,每次会谈总不欢而散,听说那名外国少年整日与西庇阿家的奴隶秘密商议,执政官担心他不会为自己真正着想,之后就不再见他了。
赵弄潮或有意或无意地与执政官发生了些摩擦,以此避免与执政官见面,他进入执政官的军营可不是为了给弗雷密尼乌斯出谋划策,只是因为在这里能更清楚知道迦太基军队的动向,以便更容易找到遇难的三人。
去亚平宁山附近送信的人一直没有消息,可能路太难走,需要花费些时间,可能还没有找到迦太基军队。其实赵弄潮也不能确定信使一定能找到迦太基军,他只是通过历史知识推算而已,历史的细节对他来说依然是个未知数。如果信使没有找到期待的目标,他会带着信返回,即使很不走运,信件被其他人劫走也不要紧,只有相关的人才能看懂上边的文字。
“先生!”西庇阿家的老管家神秘地进入房间,低声对赵弄潮说,“事情有些不妙。您派去送信的信使死了,寻找他的人在沼泽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
消息让赵弄潮感到不大不小的意外,他略微想了想,“他身上少了东西吗?”
“信不见了。”老管家更加担忧。大多数阴谋败露都与密信失踪有关。尽管他们没搞阴谋,但在这个敏感时期被人发现他们往敌军送信,他们不是公民,不经法庭就可以杀了他们。
赵弄潮心中有数了。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丢了;第二种是被汉尼拔的士兵缴获;第三种是罗马人得到了它。第二种情况最妙,汉尼拔读不懂信件,一定会找可能读懂的人,以王玉婷的性格,早应该把她会写异国文字的“特长”卖弄出去了,这样他们就间接知道他的到来。即使遇上第三种情况也不要紧,执政官不会从那封信上得到任何信息。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出去,没人知道我们写过这封信。”赵弄潮劝解身边的人不用提心吊胆,他们应该自然地生活。
第二日,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始备战计划。他一面派人紧盯迦太基人的动向,一面率领军队经过附近的富裕城镇。这些城镇都是罗马的意大利盟友,从属于罗马。执政官以军队物资不足为名,向这些城镇征收财物。
居民们很不乐意,他们担心汉尼拔的军队打来会劫掠他们,因此支持罗马的军事行动,但现在迦太基人连影子也没看到,他们却要失去自己的财富了。他们认为自己已经交清了赋税,拒绝执行执政官的命令。
他们的行为惹怒了执政官,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下令强行执行他的命令。士兵冲进城镇,闯入居民家中,把值钱的有用的统统运回军营。由于突然多了这么多东西,又没有足够的人手管理,整个军营乱成一团,到处是占据道路的木箱陶罐,以及飘舞的鸡毛。物品多得无处放,士兵们开始就地消耗起来,醉熏熏的人倒在路边,随处可见。
赵弄潮从一名醉汉身上跨过,厌恶地回头看了眼,“这还算是罗马军团的战士吗?”他看到许多堕落的士兵,皱起了眉。
老管家解释说:“听说是执政官阁下的命令。他说从盟友那里取来的东西太多,不方便带着行军,因此让士兵们使用一些,顺便做大战前的放松。他已经掌握了汉尼拔的位置,收拾完毕就要动身追击敌人了。”
“就这样也能击败汉尼拔?”赵弄潮讥讽地一笑。“军队接下来要去哪儿?会经过哪些城镇?”
“再往前没什么有名的城镇了。不过有个湖,名字叫做特拉西美诺。”老管家回答。
特拉西美诺!这个名字在赵弄潮心中击起不小波澜。“都已经到这儿了?”他喃喃自语地说。立刻吩咐管家,“准备好,我们该离开执政官了!我们的执政官阁下自毁名誉,待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意义。”
“可是执政官的军营并不是想要离开就能随时如愿,特别是对外国人和奴隶来说。”老管家摇摇头。
赵弄潮没有这样的担心,他自有办法。
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看着平铺桌上的地图,独自研究着自己的战术,突然有人闯入房间,执政官先是一惊,然后放心了,进来的只是那个与他争吵过几次的少年顾问。
赵弄潮一进屋就问:“执政官阁下,请问您怎样评价一个打劫自家亲戚的强盗?”
罗马执政官以为他会问多么深奥的难题,没想到问题如此简单可笑。“一个蠢人!”执政官评价说。
赵弄潮接着又问:“那么您如何评价一个砍掉自己的左臂,用来接上自己右边断臂的人呢?”
“比刚才的强盗更蠢的蠢人。”执政官评价。他弄不懂赵弄潮想干什么,“如果你没有重要的事,请出去。我正忙着呢!”
赵弄潮不愿离开,继续问,“请您评价一下这个人。这个人是国家领导,却靠抢劫盟友来丰实自己。”
弗雷密尼乌斯执政官明白了,赵弄潮是在指责他。执政官没有感到内疚,“这是战略需要,我会向元老院解释我的命令。一切都是为了击败入侵者,他们身为罗马的盟友,应与罗马同荣辱,我只是征用他们的财物,这些家伙竟然违抗罗马执政官的命令,等我结束战争后,会再处罚他们。”
赵弄潮完全不赞同,“可是我看到的是您纵容士兵打劫,他们无节制的丑行您都知道对吧?汉尼拔还没有劫掠一座意大利的城市,你们就先把自己洗劫了?执政官阁下,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虽然我们在战术讨论上有分歧,但这是战争时期的正常现象,我们也没有因此结怨,不过现在,我这个外国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如果西庇阿将军在这里,他绝不会允许士兵干这种事!”
“别拿我与西庇阿比较!”弗雷尼乌斯执政官充满怒气地接过他的话,“西庇阿是汉尼拔的手下败将,而我是即将击败汉尼拔的人。正如你自己说的,你是外国人,罗马的事情最好少管!”
“看来我对执政官阁下没有丝毫帮助了。”赵弄潮进一步挑衅说,“别忘了我是可以进入元老议会的人,我会向议员们提起您干的种种有损罗马声誉的行为。”
“如果你认为元老们会相信一个外国人的话,而不相信执政官,那么你尽管去做!这里已经不欢迎你了!滚吧!”
“执政官阁下,您要赶我走?”
“是的!快滚!滚出我的军营!”
赵弄潮不再出声,安静地行礼,立刻转身离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奴隶们已经按他的吩咐收拾好行装。赵弄潮从执政官住处一回来,他们立刻动身。尽管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回信,赵弄潮认为已经不能再待在执政官身边了。
“先生,您要等的人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是不是该再等等。”老管家不明白赵弄潮为什么要着急离开。
“不用等了,以后有机会再联络。虽然我很想观看特拉西美诺湖之战,而且到时也有机会与他们接触,不过刀剑无眼,战争不是我们这些文弱的人可以近距离接近的,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己。走吧!快点离开这里,在执政官改变主意之前。我们不能陪他一起死。”赵弄潮指住军营大门。
轿夫们抬着肩舆,急匆匆地赶出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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