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过重病的消息传来,加图请了假,想要回罗马探望老师,西庇阿准了假期。但赵弄潮千方百计阻挠,不让加图回去。这时候让他回去,元老院可能看到那封一直未找着的信,因此赵弄潮向西庇阿提醒,加图回去一定会将西西里的情况告知元老院,对派系很不利。西庇阿犹豫了,找借口留下了加图。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噩耗传来,费边去逝了。元老院下达命令,要求在外的执政官以及各级官员,只要没有正在指挥的战事,一律返回罗马参加葬礼。这次不再在留不留下加图的问题,而是西庇阿自己也得返回罗马。赵弄潮左思右想,最终决定随同西庇阿返回,因为留在西西里无济于事,元老院要逮捕他,绝对逃不掉的,还不如与西庇阿一起,说不定西庇阿能提供庇护,而且又可以密切留意加图的动静。另外,借这次回意大利,有件大事必须办了,也算给自己修条后路。
不多的人出席了费边的葬礼。在罗马城郊,只有部分元老和官员围着墓地,没有平民出席。并非不允许平民参与,而是平民厌恶这位拯救过罗马的人,费边的拖延战术给平民造成过巨大伤害,他的口碑在民间一直不好。有些平民听说西庇阿回来了,表示愿意去到费边的葬礼上,但西庇阿阻止了这些崇拜者,如果他们是出于对他的敬仰,而不是出于对费边的尊敬,那么他们还是不要来的好。因此一位老资格的元老,一位担任过独裁官的伟人,葬礼却是如此冷清。
祭司作完仪式,由费边的儿子将骨灰罐放入墓穴。一件随葬品也没有,就连放骨灰的罐子一看就知是件旧货,毫无光泽,甚至有裂纹。听说在清理费边遗产时,人们只找到几枚小银币。难以想象,一位数十年担任罗马高级职务的贵族会没有私产。据说是因为费边生前不断将财产拿去救济饱受拖延战术伤害的平民和穷人,才以至于最后自己穷困潦倒,连办葬礼的钱也付不出。西庇阿得知后,立刻捐了钱,有许多元老愿为葬礼出资,但都被费边的家人婉拒,如果费边知道他们为他办了风光的丧事,会不高兴的。
湿润的泥土开始掩埋骨灰罐的时候,天空飘下了小雨,小雨点越聚越密,打上墓碑。石碑很快湿了,一些元老开始忍受不住,想要早点结束,或提前离开。围住骨灰罐的泥土混了雨水,变成了烂泥状的东西。仅由费边的家人来做掩埋来不及了,加图拿了铲子,帮忙铲土。他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到是费边的儿子哭了起来,可能因为见到父亲最后还要身陷烂泥而伤心了。
……
元老院包下了公共浴室,好让淋了雨的元老们泡个热水澡。西庇阿在更衣室换衣,赵弄潮神神秘秘地溜了进去。知道他进来了的西庇阿背对着他说:“真没想到费边的传奇一生竟会这样收场,本以为会与他再大战几场。虽然我和他是政敌,不过他的清廉和德行我是知道的,还是很敬佩他。”
“他的美德太低调了,所以不被当世的大众理解,他的伟大或许只有后人才能明白。”赵弄潮说,“费边死了,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哦?我可不想把死亡当作好消息,要知道罗马从此少了个战略家。我知道你想建议什么。现在刚举行完葬礼,我不希望这时候开始打压政敌,让他们在悲伤中休息一会儿吧!当我们把哈斯德鲁巴的头颅扔进汉尼拔的军营时,不也没去打扰他的悲伤吗?”
赵弄潮不愿与西庇阿在道德与谋略上作争执,知道自己计较不过他。“无论怎么说,保守派的势力已经大打折扣,已到了我们实施战略计划的时候了。不过眼前有个问题——就是加图。据我所知,他掌握了你私自动用公共基金以及受贿的证据,我们该怎么处理?我认为应趁早。”
西庇阿只是笑笑,“那些钱并没有进入我的私人钱包,而是全用于军团花费上了。让他去揭发好了,我问心无愧。”他到是说得洒脱。
西庇阿无所谓,却急了赵弄潮,立刻对他说:“用到了哪儿是一回事,私自挪用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说,违法在先,加图要抓这个把柄不是不可以。”
“他可是你大推荐到我身边的人。”西庇阿带着嘲讽的腔调说。意思是赵弄潮自己前后矛盾了。
赵弄潮解释说:“如果要整顿西西里的官场风气,加图的确是个人才,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鸟尽弓藏,是时候处理他了,不然反而会伤到我们自己。”
西庇阿沉默了,赵弄潮进一步说:“现在我们更应该密切注意加图的动向。这里是罗马,他想告发我们很容易。”
“我想还不至于这么快吧?”西庇阿猜测,“你为什么这么急?是不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没有。我能有什么把柄?”赵弄潮立刻否认了,“我只是提醒您,应把握住时机。如果你有别的计划,就当我没说。”
“你打算怎么对付加图?我想听你的意见。”西庇阿问。
赵弄潮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加图的问题让他头痛了很久,想要完美解决,没有西庇阿的帮助是不可能的。“让他三、五年内发不了难就行了。”他提议说,“三、五年时间,足够我们毁灭所有证据,并收买人心了。”赵弄潮依照历史进程作了计算,加图虽然做了西庇阿执政期间的财务官,但后来的几天内没有作为,可以说又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利用这段时间也不算违背历史。而且他正真担心的是加图现在发难,因为他没有一点准备;至于加图三、五年后要干什么,他那时可能已不在罗马,不关他的事了。
“三、五年啊?”西庇阿琢磨着赵弄潮的话,随后发出声冷笑,“只要我明年能凯旋归来,到时加图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费边已死,没了这个靠山,他算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只是害怕他现在告发我们而已,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西庇阿这么说,赵弄潮便放心了,他虽然看起来粗心大意,不过办事时却能考虑周详。西庇阿提起浴衣,“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水冷了!热水澡,难得奢侈一次!”但是他却见到赵弄潮不动声色,“还有事?”
“我想请假,到南方去。”赵弄潮请求说。尽管罗马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还有许多事将要发生,他还是诚恳申请,希望西庇阿批准。
“专程去那儿干什么?”西庇阿觉得奇怪,顿了顿说,“不用请假了,正好我也打算回庄园。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那些管家、奴隶有没有贪污我家的钱。而且我得回去找一些婴儿用的东西,还得找奶妈。你知道的,阿米利娅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赵弄潮显然不希望与他同行,“这些东西在叙拉古就能准备。”
“那不行!这是我第一次做父亲,我要亲自办。我希望我儿子能继承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那些小玩具!”西庇阿说着说着,高兴起来了。然后对赵弄潮大谈他想出的几个名字,以及对这个孩子将来的计划。听着他滔滔不绝,赵弄潮很想打断他——如果将来生出的不是儿子呢?直到侍者一再催促,元老们已在公共浴室等不耐烦了,他才住了口。
他提着浴衣出门了,赵弄潮却留在更衣室里叹气。他说去南方,其实就是为了去西庇阿的庄园,在那儿有重要的事等着他,本想瞒着西庇阿进行,现在只得花时间多想想,到时怎样向西庇阿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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