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庇阿哪里是来检查军纪的,简直像是来抄家,他带来的士兵挨个搜查营房,每只箱子、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活像军营里混入了奸细,一定要把他搜出。西庇阿则对集合起来的士兵训话,说明他的来意,他收到密报,有人被迦太基人收买,企图进行破坏活动,因此他要抓住那个可恶的叛徒。
搜查营房的士兵很快搜出了许多财物,叮叮当当地堆集在西庇阿面前,不多时便形成了座小丘。不少士兵低下了头,那是他们的东西。西庇阿冷笑,“没想到你们还挺富有,私房钱已经有这么多了。背着它们行军不累吗?”不过他只是不高兴而已,这些并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几名伊比利亚人虽然紧张,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第一,他们并不是西庇阿要找的叛徒;第二,他们的财宝没有藏在营房里,即使被搜出,只要不承认,也不会牵连到自身。
一位士兵没向西庇阿带回搜查物,只是对西庇阿小声报告了几句,西庇阿一怔,目光投向远处。几名士兵抬着只大箱子过来了,伊比利亚人吞咽了口水,他们是在将悬吊的心吞下去,那是他们的箱子。箱子被打开,火光下,金银闪着光辉。
“这是什么?”西庇阿当然知道这是大笔财宝。他冲着集合的士兵大吼,“你们抢了迦太基的国库吗?哪来的这么多钱?是谁的?”
营内一片沉默。
箱子的主人,那几名伊比利亚人更是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西庇阿如此震怒,他们会傻到承认吗?几双眼睛直盯着年轻将军,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不过他们同时也担心起另一个人——那位聪明的奥斯佩克斯望着箱子,似乎在思考什么,据传闻他无所不知,还能预言未来。伊比利亚人害怕他,他该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吧?
赵弄潮随意从箱子中拿出几件器物,看了看,放回去后又挑出另几件,最终他握着枚小戒指回到西庇阿身边,将这枚戒指交给了他。西庇阿不明白他的用意,左右瞧了瞧,没发觉异样。
“请看上边的符号。”赵弄潮提示说。西庇阿仔细睢,内侧刻有几个腓尼基字母,不过他不懂有什么含意。赵弄潮低声为他解释:“这是巴尔卡家族的迦太基文缩写。”西庇阿一下子握紧了戒指。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并没有听说附近有巴尔卡家的人居住。
“可能是无意中混入的吧?”赵弄潮也无法确定它的严历,“刻有家族名称或标志的东西通常不会送人,而巴尔卡家也没有落魄到便卖自家财物的地步。”
“那么是巴尔卡家的人参与了阴谋?”西庇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军队中果然有人与迦太基私通。
赵弄潮贴近西庇阿耳边,小声低语,“把人都散了。我有些问题得弄明白。”
西庇阿点头,指着满是财宝的箱子,对众人说:“这是谁的我一定会查清楚,你们中的那个人,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他能主动承认,我可以从轻处罚!解散了吧!”
士兵们依然整齐地站着。西庇阿想到与赵弄潮还有要事商议,也不管他们了。直到西庇阿走后,他们才人心惶惶地解散。
赵弄潮追上西庇阿,神秘地跟在他身后。
“你想到了什么,快告诉我!”西庇阿急切地问。赵弄潮一定猜出了什么秘密。
“这枚戒指不是信物,如果它是勾结的凭证,不会与普通珠宝饰品混在一起。”赵弄潮说。
西庇阿点头,他也这么认为,但就是因此才想不通它出现的意义。一个巴尔卡家的人佩戴的戒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面?如果说是抢来的战利品或掠夺物,那么这个巴尔卡家的人必定出现在附近才会被士兵抢到,他来干什么呢?
“你能告诉我谁是告密者吗?”赵弄潮问,“是谁告诉你军中有人暗地里勾结迦太基人?”
西庇阿略显为难,告密者的身份是不能泄露的,但西庇阿并不是信不过赵弄潮,而是这件事如果细想起来,他也感到了疑点。“是几位士兵告诉我的。”西庇阿说,“他们说,在营地外遇上了个迦太基人,企图用黄金收买他们。他们当然不会上当,于是想抓住那人,可是那家伙已察觉到他们不会被收买,在他们行动前逃走了,所以他们回来后立刻向我报告这事。我的士兵都是忠诚的,他们的秉性我清楚,但那些外籍士兵可没这么规矩,他们野蛮习惯了,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严格要求,这是我的错。我想,既然迦太基人打算收买罗马士兵,那么我的外籍士兵不是更容易被收买吗?”
“所以你半夜搜查军营?”
“对。这种事越早查清越有利。”
“而且还真被你搜出来历不明的巨额财富了?”
“是。赵初我很生气,但现在回头想,可能我冲动了。也许这是敌人故意布下的迷阵,企图破坏我军的团结。”
“的确很有可能。”赵弄潮虽然赞同,不过却也有几分保留,“但是有个疑点决不能疏忽——这么多财宝是怎么进入军营的?”
西庇阿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么说还是有内奸?会不会是许多人的财产存放在一起,或者是积少成多呢?”
“不大可能。”赵弄潮断定,“这些财宝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哪像许多人共同存放的状况?就算是合放一处,也一定只有几个人而已,而且这几人的关系非常密切。但无论他们多密切,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财富数量依然很大,他们到哪儿弄这么多钱?如果是积少成多,就更不可能了。谁要是存了这么多钱,我们几次迁营的时候就该暴露,传遍全军了。所以这些钱不可能是积累起来的,最大的可能是它们一次性出现。据我所知,附近的有钱人早搬走了,你的士兵想抢也抢不到,那么它们从哪儿来的呢?”
“这么说确实有人想用大笔财富收买我的士兵了?”西庇阿沉下脸色,“我会彻底调查。”他阴沉地说。
而在另一边,几名原以为发了横财的伊比利亚人急得团团转。
“我们完蛋了!就算我们一起去解释,西庇阿也不会相信那些钱是我们抢来的。他已经认定那是迦太基人用来收买我们的贿赂,我们全都得死!”
“不要慌,静下来!你喊这样大声,想让外边的人听见吗?”另一人焦虑地吐出口气,“西庇阿并没有说那是贿赂,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我们的东西,也没有人怀疑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他迟早会查出来的!总有人见到我们藏下那些东西,然后告密!”
“他说得对,我们不能坐着等死。西庇阿会查出来的,如果他认定有内奸,更得用尽全力调查。我们必须想出自保的办法。”
“我们该怎么办?”
房内的人一阵沉默。
“明天那几位逃兵兄弟会来拿回他们的东西。现在所有财物都被西庇阿收缴了,我们拿什么给他们?”
“现在还有心思想着别人?我们的命就快保不住了!”
“不如我们也逃了吧!”这个逃跑的建议再次被提了出来。
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在任何时候他们都不觉得做逃兵是件好事,可这时,他们感到这是天下最绝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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