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庆城中有种独有的慵懒,仿若一个微醺的美女,懒洋洋的斜倚在栏杆上,闭目享受这不大热烈的阳光。
青石小巷中飘散着一股阴凉湿气,时而含着一些秋日独有的花香。楚天醉曾作为南楚使节游历过许多国家和城市,但却从没到过作为安国经济支柱的庆城。
这次虽说是有事在身,倒也没搅了他游城的兴致。穿过一个稍小一些巷子,便进到一处窄街,人不多,偶尔有些穿着家丁服饰的年轻人进进出出的忙和,看到楚天醉也只是打量一下,便各干各的了。
应该是各家商行的仓库吧,楚天醉看着那些忙于卸货的下人揣测着。街道中段的位置停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几个人正忙着从上面卸下一个个棕色的坛子。楚天醉瞄了眼车上的家徽,交叉着的长杆和麦穗,与稍早时在城外见过的段家马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用力闻了闻,奈何酒都在坛子里被封的严严实实,楚天醉略微失望的晃了过去,在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顿了一下,寻了条人少的巷子拐了进去。
段九迈出门来,刚好看到楚天醉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心里一犹豫:这不就是那个被七姐称赞长得漂亮的男人么?怎么晃到这里来了?
晃了晃头,无关人士还是不要多想,这批酒是要随着明天回复三姐的家书一同送上王都的,马虎不得。正说细细挑几坛给三姐留出来,远处便有个人边叫着‘九小姐,不好了!’,边冲了过来,满是汗水的脸上一双眼睛略带焦急慌张。
段九身旁的管事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拦住那人,低喝道:“长庆,胡说什么!九小姐好着呢!”
长庆似乎顾不得辩解,只一个劲的往段九身边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九小姐,七小姐出事了。”
那管事一听,也不敢再拦,刚忙放了他过去。
“说清楚,出了什么事?”她才把人送回去,七姐只说睡一会,怎么一转眼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事了?
“七小姐不见了。”抹了把汗。从段宅跑来仓库。着实时段不短地距离。但庆城里不许纵马。却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
“又不见了?那里找过没有?”段九一把拽住长庆地衣襟。恶狠狠地问道。
“回小姐地话。找过了。是小地亲自去地。”深知自家小姐地脾气。长庆不敢挣扎。只一个劲地往后仰。
手一松。看着长庆退了一步站好。段九眼珠转了转。问道:“四姐呢?知道了吗?我爹呢?通知了吗?长生呢?怎么他没去找人?”
“正是四小姐派小地来通知九小姐地。长生今儿个跟着老爷出门。去了广味楼。四小姐派了长青去。”一连串不打坷地回答。听地一旁那些不明所以地长工都露出一副惊奇地表情。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长庆圆圆地包子脸几乎皱成了一颗桃核……他宁愿去找老爷。也不想被派来通知九小姐啊。最什么最危险地活。总是他来做?不公平!不公平啊。
回身从管事手中扯过帏帽,段九寻了条捷径,疾走着问道:“家里都找过了?”
长庆略缓了步伐,落后段九半步,“是,都找过了,连、池子里四小姐也让人寻过了。后来问了门房,他说不久前七小姐从后门出去了。”
“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那人是怎么守的后门!问也不问就放人走了?”七姐最好没有事,不然她先剁了那个看后门的!所以才说男人靠不住!
……那个是七小姐啊,是主子啊,难道主子想出门,下人还能拦着不成?
憋住心底的腹诽,长庆解释道:“今个守后门的是个新来的,他问过了,说是七小姐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该死的!”段九低咒了一声,干脆提起裙子跑了起来……
且不说段府如何人仰马翻,偌大的庆城还不至于因为少了个段玲珑而有什么不同。楚天醉逛了一圈,自觉看得差不多,正想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忽而,他定住脚步微侧了头。
不远处有几个人疾驰而来,呼吸和他们每次落地的间隔说明这是几个练家子,但其中有几个人落地时的动静似乎跟他的身法不相符,若不是受了伤,那就是附着重物。
只听了一会,楚天醉就确定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闪身隐在角落处,想说等他们离开了再说。之前那次闲事管的已经是让他身无分文,他可不想段家的门还没看到,自己就先惹了一堆的麻烦事。
几丈外现身的那些人均是穿着同样的服饰,看起来似乎是哪家的下人,其中四人抬着一顶软轿,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门前。
轿帘掀起,先出来的是个男人,一身白衫,身形优雅,侧脸看上去很柔和,但偏偏下巴微微向外挑着,显得有些阴霾。他向身后一捞,**一个青衫少女。
楚天醉微微一愣,这不是……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女孩?站在段家的马车旁,应当是段家的小姐。
看岁数,应当不是最小的那几个,但她尚未挽髻……原来她就是段玲珑。
她怎么跟个男人坐在一顶轿子中?会情郎?
楚天醉很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少女,秀气细致的面貌让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当初那个总是皱着眉头嘟着嘴的小女孩。
拽着段玲珑的那个男人警觉的四处扫了一眼,见四周没人,手上用力,推着段玲珑往门内走去。
段玲珑的脚步有些迟疑、僵硬,似乎并不怎么乐意,但最终还是跟着拿群人走了进去。
待那些人关上门后,楚天醉自藏身的地方闪了出来。低头想了想,事关段玲珑,这闲事似乎不管也得管了。
好在那些人似乎很放心自己的居所,进了门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守在院里,全都进到了屋内。楚天醉翻到院中,猫着腰靠在窗边,听这里面隐隐飘出的谈话声。
“谁让你们把人截来的!”
“头,咱们不是要找东西么?这丫头知道东西在哪,直接把人弄来不是更快,成天在那家子外面守着,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清脆的巴掌声和桌椅翻到的声音后,屋子里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邱总管也不必这么火大,底下的人不过是为着早点完成上面的交代而已,左右都是给人卖命的,何苦为难他们。”
窗缝处滑过一道阴影,楚天醉又矮了矮身形,听的方才这个沉稳的声音接着说道:“七小姐已经被绑来了,倒不如就事问问。”
“问?怎么问?东西的关键就在她身上,这么一绑,脸都被看到了,还怎么让她回去?”那个邱总管气急败坏的低吼伴随着瓷器碰撞的声音,飘到窗外。
楚天醉一手按着腰间的玉带,这么说,他们也是冲着那封信来的?
“呵呵,在下看来,倒也未必。”这沉稳的声音渐小,当是从窗边走了开来。带着些许诱哄的滋味,那声音再次低低的传来:“七小姐,我与你爹爹是旧识。”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压力,屋子里似乎有人受不住,动了一下,出一声轻响。
楚天醉凝神静气,准备一旦屋中有什么不对便冲进去,身份什么的倒在其次,救人要紧。要是被师父知道,他的宝贝外孙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大概就要变成南楚有史以来第一个不得不流亡在外的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