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
龙抬头,
天子耕地臣赶牛;
正宫娘娘来送饭,
当朝大臣把种丢。
春耕夏~率天下,
五谷丰登太平秋。
几个孩童边唱边跳着自段玲珑身边跑过,她好奇的问身旁的侍卫,道:“今天,皇上要亲自下田耕作?”据说南楚是有这样的习惯,当地带头下田耕作,以示不忘百姓。
薛瑞年龄不大,不过十七岁,举手投足间带着浓浓的稚气。今天被林嬷嬷派来跟着玲珑,他乐得当放了一天假。毕竟灵璧治安相当好,除非背到极点,否则是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的。他一身便服,与玲珑两人走在街上,像是一对出游的姐弟。
“不是今天,原本钦天监定下的后天,但礼部说来不及准备,便又给往后推了半个月。”
段玲珑正想着。这孩子对朝廷上地事情。知道地这么清楚。家里恐怕也是在朝为官地。大概就是三姐口中那种。进宫赚资历地富家公子。那边却又听见薛瑞说道:“段小姐要不要尝尝梅花汤饼?老王头家做地。味道很正。”
……好吧。是熟知贫民生活地富家公子。
一碗汤饼五文钱。其实就是北方地面条汤。只不过将面条换成了梅花形状地面片。配地鸡汤里加了些桂花和糖。段玲珑吃不惯。只喝了两口汤。便放到一边。瞧见着摊子上还有卖酒地。兴致一来。便叫老板上了一碗。
那边薛瑞吃地正欢。瞧见玲珑点酒。颇有些讶异地道:“小姐也喝这么烈地酒?”
南楚地女子少有抛头露面地时候。便是几个好友聚上一会。也只会喝些甜香地桂花酿应景。那玩意段玲珑早就尝过了。香是香。但跟糖水没什么分别。而面前这酒。虽是浓烈了些。但也是未经过蒸烧取露。对段玲珑这种成日尝酒地人来说。哪里算得上什么烈酒。
她一边应付薛瑞。一边小口小口地品着碗中乳白色地米酒。南方酿酒多用糯米。与大米相比。多了一分浓香。
单就黄酒来说,段家是比不上南楚的。还有,便是灵璧有名的三花酒,酒液清冽,有股隐隐的蜜香,是小曲白酒中难得的精品。
段玲珑曾向尝试着,想要在安国重现三花酒,以蜜入酒的长干,便是实验的副产品。但可惜的是,至今都未成功。不过,酿酒之事,用何处的米、采何处地水、选何种酒曲,都是极有讲究的,便是那存储的温度稍有不同,最后酿出来的酒,都会有所差别。因此,酿不出三花酒,实属正常。而此时,她既然已经到了灵璧,那何不将这里的酒,都尝上一遍?
“大叔,你这酒喝起来很香啊。”逮了个空子,段玲珑趁摊主王老头给薛瑞加汤的时候,凑了过去,问道:“定是好米酿出来的。”
“小姑娘很识货嘛,这是上好的石城糯米。”
薛瑞闻言,被汤水呛了一下,边咳边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的指着老王头道:“王叔……”却是‘王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段玲珑大概知道是什么吓到了薛瑞,想来那石城糯米,定然是不便宜地。八文钱一碗酒,估计连米钱都回不来。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只暗暗的记住,石城有糯米。转而又去跟这老王头讨论酒曲的问题。
老王头遇上知音,说的高兴了,又从摊子底下摸出一个瓷坛。“丫头,看你也是懂酒之人,可要尝尝老夫这坛几十年的老窖。”
所谓老窖,便是地窖酵,掘地为窖,将原料统统丢到里面,让其自然酵。年头久者,有上百年。
段家多是用陶制的地缸,唯一一口老窖,在庆城西北,段家祖宅的后山上,据那些牙都快掉光了的叔公们讲,至少也要有近一百二十年的历史了。只是,那口老窖中的酒,一向只有在祭祀中才能使用。段玲珑只在每年过年时,能蹭到几口喝。那守窖地,是族里出名执拗的一个叔叔,填料、取酒,一盖不假他人之手。段玲珑十一岁地时候曾想去挖块那窖中的泥,结果被抓住,打了个半死,差点没开了祠堂,把她逐出族去……
因此她对老窖中出产的酒,有种格外的热情,总想着弥补一下儿时的遗憾。一来二去地,这老王头摊子也不顾了,就要带玲珑去看那口老窖。
薛瑞哪敢让玲珑出城,死说活说,就差拽着玲珑不撒手了,反正就是不让去。段玲珑没辙,和老王头相视的眼神,颇有些‘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地味道。
酒
泥巴虽然挖不成了,但黄酒和汤饼还是能吃地。段动弹,只和老王头兴致勃勃的谈起了酒经。顾摊子地小伙计忙不过来,几次给薛瑞使眼色,让他把玲珑拉走。可后者才懒得理他,只要段玲珑不往城外跑,她就是坐在这里,跟老王头聊到宫门下钥,薛瑞都没意见。
初时,段玲珑以为这老王头也是酿酒的行家,几句话聊下来,却现,他只是懂得多,古今典籍张口就来。但却是对具体的操作,不甚熟悉,想来也是个纸上谈兵的主。因此,虽聊的不错,但玲珑也渐渐的淡了下来。
转身喝水的时候,忽然看见街上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张冷淡漠然的侧脸看着很是熟悉,玲珑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人也若有所觉的望了过来,却是6俊。他高高的个子,在加上一匹马,在人群中端的是十分扎眼。
“丫头,你知不知道安东段家?”
“嗯,知道。”玲珑回头应了一声,再看时,6俊已经消失了。便踏实下来,接着与老王头聊天。
“段家的名酒‘青玉’,可算得上是名品了,你说,青玉和灵璧的三花酒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老王头捻了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这悠闲的模样,直让一旁的小伙计,看得咬牙切齿。
他光顾着咬牙切齿了,那边客人等的不耐烦,叫了两句,便也只能一脸郁闷的转身,继续做他的汤饼。
段玲珑一笑,道:“这就像是在问,究竟是鸡肉好吃,还是鱼肉好吃。但,若是让我说的话,老爷子不妨屯些青玉。”
“哦?怎么说?”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之后这世上有没有青玉还两说着。虽然玲珑自己对那个方子不甚在意,但段家长老一向保守,就算将来段家举家搬迁,这赚钱的法子,也不会轻易让出去。
只不过米换了、水换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青玉了。而离了故土的段家,还会是以前的段家吗?
老王头看着有些出神的段玲珑,捻须一笑,说:“这倒是。”
说是不在意,但毕竟是即将背井离乡,段玲珑多少有些伤怀。面前这一切,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变成段氏后人的故乡。但是对她来说,故乡,永远都是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是那座不甚高的小山丘和山丘上冰凉的小溪,是段府后院那一片香樟林。
段玲珑兴致不高,王老头自然也是识趣之人,两人只再聊了几句,便各做各事。待段玲珑与薛瑞走得远了,那小伙计才凑到王老头跟前,道:“东家,那小丫头有什么来历?要劳您跟她说这么久?”
“你这个皮猴子!”老王头抄手一拍,没好气的说道:“丫头俩字也是你叫的?滚,一边呆着去。”说完却看着玲珑离开的方向沉吟良久,捻须呢喃道:“青玉啊。小猴子!”
一旁的小伙计累死累活的忙了半天,又平白挨了一下,正嘟哝着,猛地听见自家掌柜叫他,以为又要挨打,缩着脖子往旁边一躲。但这次老王头走的却是下三路,往他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告诉程掌柜,让他买上一百坛青玉。”
“多、多少?”小猴子也顾不上揉腿,瞠目结舌的看着老王头……或者,该说是灵璧城中最大的酒楼,珍馐园的王老板。
“耳朵不中用了是怎么的?”
“不……不是,一百、一百,小的这就去。”
王老板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做他的汤饼。
且不说那小伙计跑得有多快,薛瑞带着段玲珑走了一圈,本已经开始往皇宫的方向走,却瞧见隔壁街上似乎正有人在放炮。两人一个好奇,便凑了过去,原来是家新开张的点心铺子,门口正请了舞狮队,好不热闹。
孩子们捂着耳朵,大笑着,在爆竹腾起的白烟间跑来跑去。一群人挤在一起瞧着热闹,铺子门口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满脸堆笑的向着四处作揖。
段玲珑捂着耳朵扫了一圈,那股硝燃烧后的味道,似乎格外令人兴奋。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大姐、二姐带着她们在段府门口放爆竹的情景。人家门口都是一群小子,唯独她们,清一色的娘子军,却也闹得不比别人冷清多少。
正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段玲珑忽然在人群中扫见一个石青色的身影,那侧脸竟是失踪许久的端王妃,林素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