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此人以为我娘大约只是对那书生颇有好感,日子赢不回她的心。哪里知道我娘是个认死理的,既然认定了书生,便矢志不渝,无论他如何使计,我娘就是不理分毫。直到书生得知我娘被掳以后,求了他一个好友寻上门来,两人终于久别重逢,一时悲喜交加,相拥而泣。
这一幕正好被此人所见,一怒之下刺死了书生,打伤另一人,将我娘也囚禁了起来……”说到这里,断枭顿了一顿,“从此以后,我娘好似去了魂一般,直疯的也要追随那书生去了。那人千方百计看住我娘,甚至不惜自己亲自看管,一年下来居然没有丁点起色,看了许多当时的名医都说心智已失,好不了了……从此以后,那人整日借酒浇愁,终于有一日浑浑噩噩之下强要了我娘……便有了我……”
我早在他叙述起这个故事一半的时候便忍不住悄悄看向了他。西下的残阳余晖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那一双隐在丝之后,隐在长长睫毛之下的眼眶里,晶莹的液体一只在闪耀。
此时我的心里很酸,酸的直冒泡,起先大概的猜测到他的身世,却没想到居然比起想象得来还要离奇。
“那……后来呢?”我小心的问他。
他定了定神,才接着说:“后来……自然有了我。”
好凄凉的一句话。在说这话的同时,一种自嘲的笑容浮现在他嘴角,但还没有等我接着说什么,他又紧接着说:“我出生以后,我娘根本没法照顾,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他……将我交给一个奶娘抚养,过不了几年,奶娘也死了,从此以后,那座巨大的宅院里,所有人好像将我忘记了一般,再没人来看过我……”
“别说了!”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率先打断他的话。我直觉的,他的生活并不如他所说的或我想的那样简单,只是我见不得他这样。那个“他”想必就是他地爹,可是,也许他一辈子也没有叫出口过。
他被我及时叫停,半句话梗在那里也不觉得憋屈,只是就这样停了下来,脸部肌肉过了好久才慢慢柔和。
我又一次覆上他地手。这次几乎是立即地。他一把便回握住了。我惊觉。平时温暖地大手。此时居然那么冰凉。抓住我手地同时也像在汲取我地暖意。于是我只好两只手一起握住。
“他……是那个断少堡主?”我轻轻地问。
他点头。
“你……为何那破楼之中这么简陋。连张床都没有?”我又问。
“不习惯……”他说道。
“难道睡在横梁上就习惯?从小便一直都是睡在屋上地横梁上?”我吃惊地问。
“起初只能睡在地上,……后来学了武,便可以睡到横梁上。”
我的心里一阵揪紧,居然……居然真地是这样的!也许现在想来没什么大不了,习武之人,哪里用得着苛求这么多。但是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居然连一张木床都不给安吗!
“你……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我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他对我飞快的侧目一瞥,“没什么,哪里都可以睡……”
他这样的解释,愣是将我梗在当场,火大到已经不出来了。我的嘴巴长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出什么话来。我能说什么,帮他打抱不平骂那群断家堡里的狗奴才狗眼看人低?还是骂他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我忽然好庆幸,他遇见了我,并且还喜欢上了我,他还能喜欢人,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救。
我挣扎了一下,决定不再追究他小时候的事情,当务之急应该是眼下。
“那城主府中为什么还是住这样地破房子呢?”
他抽出自己的那只手,站起身来,高大的躯体让我仰视,“反正已经习惯了,没必要添置。”
我刚压下去的火一下子被他点燃起来,这是什么话?!自暴自弃吗!说到底,他还是扭曲的!
“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也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全身的血液感觉全部涌往脑部,然后两腿如兔子一般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仰头狠狠瞪向他的眼睛,从那里面映出了我的倒影。“身体是你自己的!我是不知道你娘有多失心疯,对自己唯一的孩子连见都不想见;也不知道你爹有多冷血,任着自家下人欺负自己地至亲骨肉!但是你自己没有失心疯也不应该对自己冷血啊,不为了任何人,至少为你自己好吗,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吗!对,小时候的你柔弱,没有保护自己地能力,可是现在呢,你还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
什么你就不能往前看,一定要活在以前的痛苦里呢边狠狠地说,一边狠狠地瞪视他。
他起初震惊于我的反应,听完我这一番话以后,还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那抹嘲讽继续凝固在脸上,“过得好又怎样,对自己好又如何,有谁在乎。”
“不用别人在乎啊,你活着是自己的,干吗要别人在乎?”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站着。
看着他良久,我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小便根深蒂固地思想,总不是我一两句话便能解决的。那此时我还能做什么,只能对他好不是么。
想到这里,我反而轻松了,他至少是说出了内心地话。
“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只是想让你明白,并不是没有人在乎你的,至少现在还是有我在乎你地。所以哪怕从现在开始,试着对自己好一点,让我安心,行吗?”
当我说出我在乎他时,只见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变化很快,但惊喜也只有短短一瞬间。
“你还是要走地。”
说这话他却很无奈。我也很无奈,怎么办,如今知道了这样的断~,我哪里心硬的起来。
只要一扯上这样的问题,我是习惯性直接转移话题的,我不能因为没有底的事情而保证什么,这样反而更加伤他的心。
“还有一件事。”我认真的看着他说。
虽然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也不逼我,“什么?”
“之前你认为我想要帮助辰逸取得皇位,所以你才一路跟来,可是之后我已然和你说清楚,但为何……”
他抬起手,示意我不用往下说,“我明白你想做的事。”
别人也许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我是最清楚的。我也许还没有决定是否掺和进这个时空的演变,但是依我的性格,可能放任黄辰逸被人就这么害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如今要保证这家伙的性命,便只有查处幕后主使。要查处幕后主使,自然要先去京师。既然我要去京师,他自然是要一路跟着保护我。而南宫诀一行,乃是顺道。
今天的这一番对话,使得我和断枭之间的距离拉的近乎于零,这等待着回家的日子真是不好过。我内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几个女人来,没事弄什么时空穿越……不知道她们过得如何,是否很精彩,或是否像我这样憋屈。好像营地那边,一个诬陷我的阴谋正在酝酿中。
我和断~离开树林回到营地,所有人都聚集在绑着莲儿的那棵大树附近,而南宫诀和~儿,一副要夜审的架子摆在那里。
黄辰逸早早就现我的出现,跑到我身边,在我耳边就是一通叽叽咕咕,断枭的听力自然也听了过去。
原来那南宫诀和~儿两人马车交谈之后,以南宫诀的性格,当即拍案决定,为了弄清楚真正的下毒凶手是不是我,才火急火燎摆出这副德行的。当然他这个目的恐怕除了两兄妹,也只有我知道的了。
我走近那一群,只见~儿一直照顾着被绑在树杆上一天的莲儿,后脸色苍白,这一天里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还被太阳狠狠地晒了一天。~儿不敢违背南宫诀的命令私自送水送食物,只好就在旁边陪着,好歹给莲儿打气。
我走的近了,现南宫诀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又看见断枭在我身后,这才转回去,瞪着莲儿便中气十足的接着审。
“这毒是在你出现之后中的总是事实。你也别指望我们能证明那些死人,如今弄几个死人方便的很,实在不能成为什么有利的凭借,你还是再想想。”
莲儿苍白着脸,眼中蓄满泪水,弱弱的视线却总是时不常的朝着黄辰逸那边飘。
我眯起双眼,难道莲儿还在指望黄辰逸救她?
我又小心朝黄辰逸看去,他好像也有点迷惑,莲儿的眼神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莲儿只是摇着头,嘴里已经像是完全崩溃似地说着:“没有……我怎么可能……”
这件事情疑点颇多,我想肯定不止是我这么认为,~儿不是朝我瞪来的目光,让我明白,这起案件的最终目的已经不是在众人是不是会中毒身亡,而是完全冲着我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方人马知道了黄辰逸的处境,不打算攻击他,而是打算先除掉他身边的人,让他孤立无援了吗?真是,早知道当初就低调一点,只是这样的话,黄辰逸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