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岔开话题,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又回归沉默。
心中回想他刚那几句话,总觉得话外有音。自己在京城的种种遭遇说明已经有江湖人士介入这场朝堂之争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在自己身边潜伏下来了。会是什么人物呢?婉贞能想到的就是在京城时的芸香楼和杭州城里这位名伶了。
虽然这样想着,头脑却渐渐模糊起来,不知是天气热还是车颠簸的原因,婉贞觉得视线渐渐模糊,靠着散出淡淡熏香的软垫,阵阵困意袭来。端坐的姿势渐渐松懈下来。
突然马车向左侧一歪,婉贞冷不防就要摔倒,惊慌之间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博伶抢上前来拉过婉贞,一手揽在她腰间,关切问道:“大人没事吧?”
婉贞清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庞,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外面人叫道:“大人,大人,路上一处土坡塌下去了,车轮陷到坑里了。”
婉贞定定神,推开博伶的手臂,问道:“要紧吗?可用我们下车?”
外面的车夫道:“不妨事,大人和博伶公子请坐稳,这就把车赶出来。”
婉贞坐回位置上,“长期缺水让土层都松懈了,道路、土地都在下陷。这样下去以后即使想重新耕作都很难。杭州当务之急就是尽快修好水利。”婉贞顿了一下,向博伶看去:“刚才多谢你了。”
博伶淡然一笑道:“举手之劳。”
又颠簸了好一阵子总算到了龙井村口,博伶指引大家从一条小路上山。山路甚是平缓,车辆马匹都可上去,这样的山路显然是经人开凿过的。婉贞从车窗向外望,沉思不语。
山坡之上又绕过一处树林,果然见到远处一片高屋大房。周围还有矮墙。不过看起来已经年久失修。断墙瓦砾、杂草丛生。高大的门面也许还能显示出昔年的荣盛,而断壁残垣之间却只有眼前的荒凉。
“博伶公子,你说冰蚕丝的制法在这废宅里?”江中擦擦额角地汗珠,饶是大上午地酷热天气,看着这样阴森森的废弃旧宅,心里不免打怵。“要进去搜查吗?”
“不必。这宅子乃是当年南宫耀用来安顿亡命之徒的别院,三进三出统共有十亩左右的占地,若是一点一点的搜查今晚可就赶不回城里了。这宅子的后院有一处地窖。存放着不少南宫家的珍品,当年已经被查抄了些。不过制造冰蚕丝的方法和一些器具应该还在。要知道,当年冰蚕丝地进贡杭州府是全权委托给了南宫家。”
众人纷纷点头,“原来如此。”“那就赶快进去,拿了好回城吧。”
“博伶很清楚嘛。”婉贞似笑非笑,话中带话,“多亏你带路了。”
“举手之劳。”博伶挑眉一笑,婉贞想起车上情景。脸上一红。
“少年时曾到此地游玩。后来听人提起过。博伶也只是猜测,若是累得,大人们无功而返,可别怪罪了博伶。”他淡然续道。
“自然不会。”婉贞见余魁已经带着十几人进了后院。自己也跟着走进去,“关于冰蚕丝的事这是最后一次。若没有,本官就奏请朝廷革去这一条。进贡之事。地方府衙应量力而行即可。”
不多时就到了地窖入口处,余魁已经带着十几个衙役下去了,一时间还没现什么。
又多等了一阵,还不见人回报,江中在一旁跺着脚,“这些个小子,到底有没有怎么没个回音啊!让大人干等着着急?”
婉贞忽然一惊错。怎么一点生息都没有?”再怎样也该有翻东西或者走路的脚步声啊。怎会全无生息?“博伶,这地窖很大吗?”
“不小。而且有些
婉贞眉头紧皱,吩咐剩下随从,“准备两个火把。”又转向博伶,“还烦请博伶为我带路。”
“好说,大人要亲自下去?”
“探个究竟吧。”
火把很快拿来了,婉贞摸了摸腰间的碧影剑,心中稍安。江中道:“大人,您还是别下去了……“
“那就有劳江司马了。”婉贞把火把递过去,看着江中手足无措。她笑道:“江司马还是在上面稍等片刻吧。让大家不可轻举妄动,等我回音。”
江中松了口气,又慎重地点头。婉贞便与博伶一起,慢慢走下地窖的甬道。狭窄的青石甬道。混合着泥土气息,地窖里散出阵阵腐朽沉闷的气味。婉贞暗暗担心,事先没有打探地下的情形,万一有什么不测如何是好?刚才下去地人不会出事吧?
转头看向一旁的博伶,这人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火光一照,洁白地肤色更显得温润如玉。因为甬道低矮,婉贞倒是无碍,他却要躬起修长的身段。与平日挥洒自如的样子相差甚远。
走到底部,豁然开朗,好像大厅一般地一个圆形空地,散落着落满灰尘的破旧木箱柜。“这里是地窖中间,里面还有一些小房间。”博伶指着向里伸延的三条走廊,漆黑一片,不见详细。
婉贞拿火把在地上照了一照,看到地上的脚印凌乱,分别前往了三条走廊,却没有回来的痕迹。
“人应该还在里面。”婉贞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条长丝帕,一声撕开两段。又打开随身的水壶,倒在丝帕上。“大人这是做什么?”博伶问道。
婉贞将一条递给他,另一条绑在脑后,遮住口鼻。“这里年久失修,里面可能积有瘴气。带上丝帕防备一下。”博伶点头,依言带上。
博伶绑好丝帕,向婉贞问道:“这里三条路,博伶和大人一起还是分开,各走一条?”
“不需要。三条路上应该都有人,他们可能是被困住了。一起行动吧。”婉贞说完,见博伶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口鼻被遮住,不知道是否嘴角含笑,眼睛却微眯了一下。
两人走向中间的通道。
约二三十步时,眼见一个黑影躺在前面,婉贞疾走两步,赶上前去,仔细看正是个衙役。探了下脉搏鼻息,都没问题。婉贞摇晃那人两下,见他有了知觉,忙问:“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那人微微睁开眼,说道:“大人……别过去了,里面有瘴气……”
果不其然。婉贞心里一紧,“其他人呢?余都尉呢?”
尉,在里面……”婉贞站起身来,向博伶道:“现在中间地空地上瘴气已散去,我们把这人架过去,再找其他人。现在这里气息有限,不能让上面太多人下来。但耽搁久了,里面地人也有危险。只好我们先救人了。”
“大人,”博伶的眼睛映着火光闪耀着异样地光芒,“不是要找冰蚕丝的制法吗?我们可以先带了制法上去,等瘴气散尽再过来找人……”
“那样就晚了!”婉贞皱起眉头,她幼年常跟李昭到一些山洞古庙里探看,深知这种地方封闭久了就会有致命的瘴气,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此时碰到这种状况却是自己的下属,自己身为上司怎能不忧心?而这时博伶还跟她提贡品的事情,不由得让她恼火万分。
博伶又微眯起眼睛就听大人的意思。”
两人架起那个衙役,婉贞隐约听到“……原来还是孩子……”她一怔,这是博伶说得么?是说谁?这个衙役的确年纪不大,十七八岁样子,是说他吗?
没有多余的话,把这人放在空地的甬道上,婉贞又往他头上浇了些水,叮嘱他恢复体力了就上去向江司马转告下面的情形。
转回刚才的地方,婉贞注意到那通道的壁上有一处凸起的青石,好像是开关。“可能是暗室。”博伶伸出手,在上面一按,一声,大量灰尘散开后,一处一人高三尺宽的石门打开了。
博伶把火把向里面探了下,火光正常:“可以进去。大人,你看这里,好像有什么……”说罢,博伶便走向里面。
婉贞不及叫住,又觉得两人最好别分开,也跟了进去。
那边的墙角的确像是有些奇怪的影子,博伶举着火把照过去,未等看清,婉贞身后的石门一声又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