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站在颉利王面前,扬眉微笑道:“王爷春风得意,却让在下好一番苦等。”
颉利王动动喉咙,勉强还能发出声音,但气息微弱,劲力全无。
婉贞见状心安,看来德云给的那些药方果然有用,这酥劲软骨散效用明显,省了不少麻烦。如此一来计策已经成了一半,但好戏刚刚开始。婉贞平复一下心情,向里面说道:“许姐姐,请出来吧,不要紧了。”
颉利王听声望去,只见里面走出日见照面过的新娘,此时却穿着淡红的侍女衣服,脸色有些苍白,手紧张地握做一团,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上之人,便不敢再看,转向问那少女:“这样就好了吗?”
原来她二人换了衣服,千防万防还是露了这手。早就打听过,许正策的孙女不学武,那他家的几个侍女又能怎样?便是会些皮毛功夫,如何能看在他颉利王的眼里?谁想到这女子身手敏捷,又有什么鬼药,他堂堂叱咤漠北的草原雄鹰竟然被一个汉人女子制住了。想到这里,颉利王又是不甘,又是愤恨,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打算把我怎么样?”
婉贞取下光彩夺目格外沉重的凤冠,揉揉肩膀,道:“大王少安毋躁。大王您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如今可全看在下一人的心情。不过呢,若是大王能痛快地让出雁门关,让我等早些完成使命,大家彼此都省了很多麻烦。”
“你是幽州汉军派来的人?”素闻汉人军队里禁止女子进入,是幽州汉军如何能找她们做内应。
“我是什么人,大王不必费心,想来您也猜不到。”婉贞心道,我如今的身份连自己一时半时地都说不清楚,你如何能猜到?
颉利王笑道:“幽州汉军能找到你这等奇女子来做奸细,也算厉害。可惜,你以为抓到了我就能夺取雁门关,太过妄想了吧。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通天本事,不若快快给我松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赦免你的罪过。”
婉贞也笑道:“王爷还以为自己是高枕无忧吗?只怕,也不尽然。”
颉利王一怔,这女子的一笑很熟悉,这个神情他在哪里见过的。
***
许落雁问道:“婉贞妹妹,如今要怎样?”
婉贞道:“还要等许将军那边,等一下我押着颉利王出去。姐姐你不会武功,混乱起来十分危险,不如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待大事一了我便来寻你,到时就平安了。”
落雁道:“好。可是妹妹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自从听到这个妹妹的事迹,许落雁心中好生钦佩。她生性温和,逆来顺受。这次的事情,本想牺牲了自己换来一家老小的平安,“这本是做女儿的命,如今反倒成全了我的一片孝心。”可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姐妹出现之后,她心中便有了极大的勇气。
正说着,忽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人用突厥语说了什么,又敲了敲门。婉贞一惊,看着倒在一旁的颉利王,那个男人却一脸的有恃无恐,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少女。婉贞眉头微皱,冰冷锋利的匕首横在颉利王的脖子上,冷声道:“怎么回事?”王爷的洞房花烛夜,也有人来打扰?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颉利王却笑而不答。
门外又传来几声呼叫,声音急促,婉贞却苦于听不懂也不会讲突厥话,不知如何应对。
忽然,落雁出声说了一串古怪的音调,像是在作答。门外的声音缓了一下,继而又说了几句。见落雁神色紧张,婉贞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
落雁看到婉贞镇定冷静的面容,深吸一口气,高声回了句话,像是在喝退此人,颇具威严。门外的声音果然迟疑了一下,但仍然回了一句,不肯走。
落雁轻声向婉贞道:“怎么办?他说一定要向大王禀报,我说大王已经睡下了不可打扰,他也不听。”
婉贞转向颉利王,道:“王爷也明白此时的情形,不想以身犯险吧?也是有什么差池,我们姐妹就是临死也会拖个垫背的,王爷可信?”
“我明白。你给我解药吧。”那种眼神让颉利王相信,这女子可是说到做到的主。
“解药不必了。”婉贞伸手按了按他的膻中穴和玉堂穴,颉利王顿觉喉咙一松,可心里一沉:真是机警,不好对付。
颉利王高声说了一句,门外之人便退下了。他对婉贞落雁二人道:“没想到你们还会突厥话,我本照应部下看情形可疑便来查看,如今对你们却也无用。”
落雁道:“家中世代驻守边关,与贵国打交道,因此子女们都懂得突厥的语言习俗。”
婉贞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有落雁懂得突厥话,不然情况就危及了。她只怕要拖着颉利王冲杀出去,一不小心还不一定是什么下场。
颉利王笑道:“我退出雁门关,你二人作我的王妃,如何?”
婉贞听了,眉毛一挑,心想:二人?口气不小,婉贞笑了笑,回敬道:“只怕,王爷你一个娶不起。”
远远的听到,梆梆梆三声锣响,三更天的梆子传来。
婉贞心中算到:还要再等一炷香,离约定开城的时候还剩半个时辰。
颉利王犹自说道:“你也别太得意。虽然举办婚宴,各处的盘查更加严密,你们不见得能够顺利出得了王府的大门。即便出去了,想到城门也难上加难。”
“只有我们两个的话,自然寸步难行。”婉贞笑道,“可是,大王您也要出份力啊。”
“我突厥的勇士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颉利王对自己的部族太了解了,那一众人马性情刚烈彪悍,万一失去理智就可能酿成大祸。婉贞笑道:“大王以为我会拿您当盾牌,耀武扬威的出去吗?不不、大王的威严岂能就被如此践踏,况且大王千金之躯,就算不愿为在下舍身,万一有谁使坏,不得已玉石俱焚,岂不冤枉?”她笑得温和,颉利王看在眼里却莫名有些心惊。“那你要怎样?”婉贞道:“大王你要留到最后,当我们的开城令符才好。”
颉利王疑惑道:“此去城门甚远,外院和府门不但有侍卫盘查而且宾客众多,你们是断然出不去的,内院虽无盘查但耳目也不少,而且没有出去的门路,你们如何脱身?”
“男主外女主内。这内院的事么,王妃当然清楚。”婉贞笑看落雁。落雁脸上一红,嗔道:“妹妹莫要打趣我。和这内院的小花园一墙之隔是一条不足三尺宽的小巷子,拐到外面便是留守府的前门。这巷子里面是个死角所以向来不被人们注意。花园墙角的一处树木遮挡着一个洞,那便是出口。”
颉利王奇道:“你如何知道得这样详细?”
“落雁幼时是这留守府上的常客,常和堂姐堂兄在花园中玩耍。”
“原来如此。”颉利王点头道,“但这巷子是通往前门,此时宾客纷繁,你们依然不能悄悄将我带走,安然脱身。”
“大王倒替我们担心了。”婉贞道,“宾客纷繁正好脱身,混水摸鱼当然要趁人多的时候。”婉贞又看了看天色,道,“时候到了。许留守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留守?”颉利王更是惊奇,“许冠城?他一直被看押起来,什么时候与你们计划的?”
“就是刚才啊。”婉贞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我们落雁小姐心灵手巧,将十几个蝇头小楷绣在薄如蝉翼的雪纱上,藏在手掌心里。就在之前行礼时,伯父大人伸手来扶,小姐便将雪纱给了许留守。”
婉贞俯下身,对颉利王笑道:“大王知道自己此番输在哪里了吗?您太过自信了,却忘记了这里其实是我们的家园。”
***
曲折昏暗的回廊里,三人快速的穿行。落雁在前面带路,婉贞携着颉利王紧跟其后。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人,想是宾客们全都在外院中,仆人也都到宴会上侍候了,内院几乎没什么人。转弯处遇到两个突厥侍女,这二人还没装过神来,只见红衣一闪,一个人影飘过,便没知觉了。婉贞拍拍手,看看被她扔到地上的颉利王和吓得不轻许落雁,道:“先让她们睡着吧。”颉利王奇道:“你不灭口?”
“如果是男人,我可能就要这么做了。”婉贞道,“不过是两个女孩子,何必跟她们为难?”
“不怕被发现?”颉利王斜倚着墙壁,虽然身上无力,但眼睛里却精光闪烁。
婉贞道:“王爷放心。这一掌下去,足够让她们睡上两个时辰了,如果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这些事情还不能了断的话,她们发不发现都一样。”
倒是落雁,听到婉贞不会杀人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七折八拐地终于来到花园中,落雁找到了那个小洞口,三人依次从洞口出来,眼前便是那条小巷子。对面便是留守府的正门。
的确是个十分狭小的巷子,她和落雁尚不能并肩而站。出口处隐约有辆马车等着。“那就是伯父家接应的马车。”落雁轻声说。婉贞却仍警惕地打量了周围,确定没有人监视,才携二人出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车夫坐在车前,见三人来了,迎上前去,却对一身大红喜服的婉贞道:“小姐您来了。快上车,留守大人在驿馆门前等候。”仔细一看众人的面孔,却是一愣,对侍女装扮的落雁道:“不是还有一位大人吗?小姐怎得这般打扮?”落雁刚要答话,却见婉贞身影灵动,运指如风,眨眼间车夫身上的几个大穴就被封住。老车夫顿时软倒。落雁惊道:“这……他是留守府的管家,不是坏人。”婉贞道:“得罪。在下必须谨慎行事,如今还是小心为妙。管家大伯没有大碍,稍后他便会醒来。许姐姐,送到这里就好了。你行动不便,且回去府中,换上刚才那几名突厥侍女的衣服,躲藏起来。待城门打开,事情一了,大家就安全了。在那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说不定等下会有场混战,切忌切忌不要出来走动。届时我以信物为凭,再去留守府寻你,小心保重。”她声音冷澈沉稳,目光镇静严峻,俨然又成那个官袍加身的美少年模样。落雁为其气势所骇,只有点头道:“是,我明白了。花园假山下有个地窖,我便在那里等你。”
婉贞道:“如此甚好。许姐姐请回。万事小心。”
落雁道了个万福,转身离开。
婉贞见四下无人,将马车夫搬到车上,脱下身上的喜服,换上了车夫的衣服,盘起发髻,转眼间端丽的新娘变成了俊秀的小厮。又挂上腰牌,找出王府下的请帖藏好在身上。远远地便是留守府的大门,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没有人注意这个昏暗的角落。
婉贞又将颉利王藏在车上,这个男人身材魁梧,着实费了不少劲。而颉利王看到她这身打扮,心神忽闪,脱口而出:“原来是你!望西山上给我设埋伏的那个白袍少年就是你吧?”婉贞微微一笑:“大王好记性。不过在下现在没空叙旧。您的哑穴我先封了。希望您等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别怪在下出手无情。”(http://)《女状元》仅代表作者凌祯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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