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警察们,许久以来都没有这么兴奋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平日里都和国王一样,是打猎的一把好手,但那种安置好捕兽夹,等着猎物被抓住的打猎方法,被运用在抓犯人上,对很多人来说,都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更何况,这个犯人,还是那些在普罗旺斯地区,写作并印刷那些恶语中伤国王和王后的小册子的所谓文人中的一员。这是多么恶劣的事情啊,要知道,法兰西的国王和王后是如此的仁慈,就在前几天,还给参与这次行动的所有的警察们,每人放了一百利弗尔的奖金,而且,国王陛下还许诺,如果这次能通过这犯人,查出更多的同谋者,警察们还将得到更多的奖金。
现在,所有的警察们尽职尽责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但那传说中的猎物,却还没有出现的迹象。几名急性子的警察,甚至自告奋勇前往驿车停靠的车站,秘密观察着每一辆来自南方的驿车。
因此,文人布拉姆在踏上巴黎的土地时,就已经处于警察们的监视之下了。没办法,穿着脏兮兮的黑色外套,戴着完全不相配的半旧褐色礼帽,拎着破皮箱的文人,夹杂在一群戴着毡帽穿着短上衣的农民和系着花头巾的农妇中间,实在是太显眼了。警察们唯一有些愁的,是这样打扮的文人不是一个,而是有两个,但当现这两个人是结伴而行之后,所有的警察又都高兴起来。
一个捕兽夹,要是能同时抓住两只猎物。即便只是两只野兔,也是多么让人惊喜的一件事啊。
可怜的文人布拉姆,他一定后悔。没有先去参观一下自己仰慕已久的巴黎圣母院和巴黎大学。但任何出于他这种情况地人,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先去把那必然要落入自己口袋的赏金拿到手,再像个有钱人那样,雇一辆马车,好好地游览一下巴黎的风物。
事实上。布拉姆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叫上把这份为贵人写文章的差事介绍给他的克罗特,两个人一起到巴黎来分享这笔赏金的。但很遗憾,过不了多久。克罗特对于他地感激之情,就会转化为憎恨,因为他们两人,一路问路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巴黎警察局的大门,只说了几句话,就在完全糊涂的情况下被警察们抓住,并像犯人那样五花大绑了起来。
等候已久的警察们仿佛见到两只肥嫩野兔的饥饿地狼群,他们看这两名犯人的目光,则更像是看着一堆堆的金币。更让他们高兴的是。犯人们并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在这种情况下。刑讯逼供将会变得很容易,因为他们什么都会说出来。
这两名犯人。都不是什么强硬的人,特意从巴士底狱运过来的刑具。甚至只起了背景板的作用,警察们只是随意挥了挥皮鞭。并让皮鞭有几次碰巧落到犯人们的身上,这两个家伙就颤抖个不停,宛如倒水一般,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等两名犯人已在地上瘫软如泥,书记员也记下了数张纸的供词之后,刑讯才算告一段落。警察们这才现,他们刚才所记下地,对于一名王室成员,特别是像普罗旺斯伯爵这种王子来说,已经是足以致命的内容了。
但似乎警察总监布勒斯特先生期待地就是这样的供词,他草草翻阅了一遍这些供词,一边吩咐着,把两名犯人收押,一边叫上马车去凡尔赛。
而当国王看到这白纸黑字地供词之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玛丽觉得她可以感觉到这叹息中所包含地愤怒和失望。但她什么都没说。普罗旺斯伯爵是国王地大弟弟。所以。是否要处理这件事。如何处理这件事。都是国王说了算。即便她是他地妻子。最好也不要随便提出意见。
但国王一向是优柔寡断地。这次也不例外。他看看警察总监。又看看自己地妻子。再看看手中地那份供词。始终没法拿定主意----供词不会说话。王后地眼帘始终是低垂着地。于是国王最终转向了警察总监。“布勒斯特先生。我们应该对这两个可恶地文人严加惩处。不是么?”
老兵布勒斯特那因为兴奋而有些充血地双眼。立刻散出别样地神采。“陛下。这两个文人将受到笞刑。这是对付这类人最好地办法了。”
王答应着。他地双眼。不曾离开手中地那份供词。声音很低地嘟囔着。“这两个家伙还供出了不少参与此事地文人。这些人该怎么办?”
“如果陛下愿意。微臣将立刻签逮捕令。”
“那就尽快逮捕他们吧。”国王赶忙说道。
“但是,陛下……”警察总监也支吾起来了,“那两个犯人供认出的文人,基本上都是在普罗旺斯地区的,巴黎的警察如果去当地抓人,需要经过普罗旺斯伯爵的同意。”
国王又犹豫了,他再一次看向王后,王后仿佛在开小差,完全没有注意国王的目光。这下子,手足无措的国王只得借口要再考虑一下,把警察总监先赶走了。
警察总监后脚刚出门,国王就已经焦急的看向自己的妻子,“玛丽,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陛下,”玛丽站起身,对着国王行了个屈膝礼,很坦率的回答道,“这件事牵涉到普罗旺斯伯爵,他是您的亲弟弟,我不便对此多说些什么。”
“请不要这么说,玛丽,”国王叹了口气,指着他一直拿在手中的那份供词,“这里面写的很清楚,那些小册子都是普罗旺斯这家伙雇佣那些文人们写的。虽然他是我的亲弟弟,但我也不能继续对这件事保持沉默了,他地这种行为。显然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亲哥哥!”
玛丽没有回答,国王停了一下,才又叹息道,“不过,玛丽,我觉得。我在心里面,还是把他当成是我的弟弟地。”
玛丽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她的丈夫就是那么善良,于是她轻轻说道。“那么,陛下,就请您像哥哥训诫弟弟一样,告诫普罗旺斯伯爵他做错了什么吧。”
“我该怎么做?玛丽?”国王很急切的问道。
“陛下先让警察总监先生开出那张包括这供词里所有文人的逮捕令吧,”这个办法,玛丽其实早就想好了,“然后,请您亲笔写信告诉普罗旺斯伯爵,这些人是因为涉嫌诽谤国王。必须予以抓捕,请他为巴黎警察局的警察们提供方便。”
“等到那些犯人们都被抓回来之后。请警察先生们通过刑讯,在他们中间找出指示者。并处以最重的刑罚,陛下再把处罚地结果。写信告诉普罗旺斯伯爵,我想。他应该就会明白了。”
国王沉默不语,玛丽叹了口气,“上帝保佑,陛下,这就是您所要的哥哥训诫弟弟的方法,普罗旺斯伯爵会明白,您知道他是主使者,但是出于兄弟之爱以及君主的仁慈,您不想处罚他,因此,有一个或几个不幸受雇于他的文人,将承担他地这份罪过。”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国王才点了点头,“玛丽,你说的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我这就照你所说的去做,请你到什么地方去消磨一两个小时吧,晚餐前再过来看我写给普罗旺斯的信。”
然而,等到玛丽回来的时候,除了给她看信之外,国王又提出了新的计划。
“玛丽,我觉得,我们应该同查理、克洛德以及伊丽莎白三个人说清楚这件事情,坦白说,我的四个弟妹,有一个干出这种事情来,就很让我难过了,我不希望剩下的三个人也做出类似地事情。”
对于这种事情,玛丽没有反对,她只是笑了笑,“陛下,这样的谈话,就不用我在场了吧,没有我,他们三个年轻人,可能在您面前会更亲切一些。”
“这样不好,玛丽,”国王立刻表示了拒绝,“你现在已是我们家族地一员了,对于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应该把自己排斥在外。”
“陛下……”玛丽又微笑着劝说了许久,才让国王也接受了这个观点----对于三个弟妹来说,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地哥哥普罗旺斯伯爵,显然比外国来的王后嫂子更加亲切,因此,如果有她在场,这三个年轻人,大概更难接受普罗旺斯伯爵地错误。
不知是不是玛丽没有到场的原因,过了几天,国王告诉玛丽,与三个弟妹地谈话并不顺利,阿特瓦伯爵,到是表示他绝对不会做出类似伤害哥哥和嫂子的事情,但据国王看,“态度极其随便”,克洛德公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最小的伊丽莎白公主,则固执的表示,国王一定是受了某种蒙骗,她的普罗旺斯哥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国王叹息着,“我想,除了查理之外,两个妹妹都还小,就没有把那小册子给她们看,所以她们才会不相信。”
“陛下这么做没有错,”玛丽也只能劝慰自己的丈夫,“至于伊丽莎白公主,她还小,还没有建立正确的是非观念,陛下也不必对此太担心。”
所幸警察总监那一边的事情还算顺利,普罗旺斯伯爵并没有给国王任何的回信,但派往普罗旺斯地区的巴黎警察,虽然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耽搁了几天,最终还是顺利的带回了数名人犯,其中最初受雇于某个显贵,并且向其他人介绍这份编写小册子的工作的两个人,其中就包括已经在巴黎坐牢的克罗特,以及一名普罗旺斯当地的印刷商,经过巴黎地方法院的审判,被处以终身监禁,假如没有特赦,他们就将在巴黎的圣拉扎监狱度过余生了。
在这些人的判决书上,则包括诽谤君主,印刷诽谤君主的出版物,以及讹诈和试图向某显贵栽赃陷害等多项罪名。值得一提的是,审判得到了司法大臣莫普先生的特别关照,特别是在量刑方面。
国王又给普罗旺斯伯爵写了信,用轻松的口吻告诉他了这次审判的结果,同时要求他在当地收缴并焚毁这一类的小册子,最后,国王还提醒他,要在自己的封地对文人们严加管束,尽量避免再生这种让人厌烦的事情。
这一次,普罗旺斯伯爵写了回信,信中答应了国王提出的要求,此外,他还祝贺他的哥哥圣诞节快乐,并提出他还要在自己的封地,再多呆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