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看着敌人如潮水一般退过浮桥,李焘长出一口气,倚着掩体慢慢滑坐在地上。
盐官浮桥西桥头阵地拿下了、守住了!河东尚存的千余英、俄军队也被堵在这里无法过河。缺乏火炮直接支援的这些洋鬼子,迟早是中路、后路大军的盘中餐,等待他们的最好结局也许只有——缴械投降!
苟来顺还是如常的勤快,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战功而骄傲的迹象。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只青花细瓷碗,盛着满满一碗清水端到他的偶像面前。
“营长,您喝水。”
李焘接过碗并没有马上往嘴里送,其实他吼了一晚上,体内的水汽早他娘的消耗殆尽了,干燥皴裂的嘴唇就是证明。他看着苟来顺黑亮的眼睛,那里有一种满足和一种殷切的期待在闪烁,此时,李焘才有些明白自己对二柱子的情感,也明白自己对面前这兄弟的情感了。
一个现代军人突然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潜意识里就在寻找战友,寻找往昔的感觉,寻找情感上的寄托。二柱子的憨厚机灵给了他这样的条件,因此他也把二柱子当成自己的战友,自己的亲兄弟。如今的苟来顺不也是这样的吗?因此,他才有在二柱子牺牲时的疯狂失态,才有对苟来顺的千叮咛、万嘱咐。
“谢谢,来顺兄弟。”李焘喝了一大口水,将碗送到苟来顺面前道:“你也喝点,打了一夜的仗,累了吧?”
“不累!”苟来顺一提起打仗就有些兴奋,拖长语调回答了营长的话,却抬手挡了那半碗水。
“营长,胡统领来了。”有战士远远地报告着。
李焘站起来将碗再次递给苟来顺,这次他接住了。
后路的人马来接防了,这也表示着奋战一夜,仅存四十六人的火力连完成了作战预定任务,可以稍微的休息休息了。
胡殿甲一路走一路心惊,地上大大小小的炮弹坑,随处可见的血迹,七零八落的破烂武器,都说明了凌晨的战事分外的激烈!这位统领大人此时除了暗暗惊叹外,还居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来——他娘的参议官,还真用一个骑兵哨就拿下河西桥头堡,***冯义和,他娘的抢人也抢得太快些了吧?!
李焘摸摸脑后尚未消褪的肿块,迎着胡殿甲笑着招呼道:“标下参见胡统领。”
“哟!”胡殿甲夸张地拖长了尾音,斜眼看着眼前的五花脸道:“参议官,您这是唱的是哪出戏啊?”
这话是一语双关了,一是对李焘的礼貌表示不满,那是见外的表现;二是拿李焘的脸开玩笑呢。目的嘛,无非就是拉拢两人的距离而已。
“唱戏?”李焘怔住了,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于是笑道:“讨债戏!统领大人,您的手也太重了一点吧?”
胡殿甲看到李焘的手故意放在脑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转换话题道:“参议官,大帅请您回杨柳青呢。今日您家姑爷要来,是给恩相大人打前站的,和谈要开始了。”
“姑爷?”李焘疑惑地问道。
“嗨嗨!”胡殿甲瞪着李焘看了半晌,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李焘啊,知道大帅请你去杨柳青的意思吗?”
李焘摇摇头,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正想着啥姑爷的事情。
“你那姑爷出了名儿的难缠,大帅怕一个不好得罪了他老人家,请你去折冲一下也好。”
胡殿甲这番话其实也是自己估摸着说的,不过以张佩纶的为人秉性,说不定对武毅军主动放弃河东之举会有微词呢!这人在读书人中颇有影响力,自然是行伍之人不愿意得罪的。何况,此人是恩相为爱女挑选的夫婿,也算得是淮系中人,其中分寸,在胡殿甲看来实在有些难以拿捏。
“噢。”李焘没闹明白,随口答应一声敷衍过去,向胡殿甲抱拳问道:“不知火力连如何安排?”
胡殿甲一拍脑门子,赔笑道:“看我这人,正事儿反倒忘了。大帅有令,新营火力连战功卓著,一同开到杨柳青休息几日,顺便整补整补,看战局的发展再说。”
两人办完交接,李焘又故意拖延时间到早饭后,才带着稍微休息过的火力连向杨柳青新驻地开进。(军队在战时一般保证三餐)
穿城而过的教导营火力连引来天津军民的夹道的欢呼,一个个本来颇有些疲惫的官兵们也打起十二分精神,骑马整队向西。李焘还是由苟来顺拉着缰绳慢慢走在队列前,看着人头攒动的街市,看到那些饱受战火之苦的老百姓脸上露出的希望神情,蓦地生出了“老子还是小小的改变了历史”的满足感。
人群中突然闪出两个人来,一个拿着老古董的照相机,一个拿着镁光灯。“噗”地一声,李焘骑在战马上的“光辉形象”被拍摄下来。
李焘并没有在意,年轻的军官甚至有些得意地想:这些人多半是记者吧?出名儿?好事啊!
日头当顶时的杨柳青黄家园子。
“武卫前军中路教导营管带李焘奉命前来报到!”
堂屋里的人停住了谈话,聂士成向张佩纶微微颔首后提声道:“是李焘啊,进来吧。”
李焘整了整扎在腰上的不伦不类的德国皮带,拉拉大腿侧的盒子炮枪带,一步跨进高高的门槛,立正,敬礼。此时,他看清楚了“自家姑爷”的模样。一位有着微瘦的圆脸,两唇上蓄着长胡须,淡眉毛下有一双略微浮肿却精亮的眼睛,大约五十来岁的老人;身穿团花的褂子,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的身材只算得是中等。
“都是自家人,不必太多礼数。”聂士成站起来拉住李焘的手,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后,又转向张佩纶道:“张翁,恐怕没见过您这位外侄吧?”
张佩纶如唱戏一般抖抖袖子,颇有风度地抱拳欠身道:“大帅说得正是,武毅军第一青年健将,佩纶今日方睹英姿呢。恩相大人每每谈及李焘,赞不绝口啊,佩纶也是好奇得紧呐。”
李焘这下确定了,面前的就是什么亲戚姑爷了,忙腾地站起来,立正道:“李焘见过姑爷大人。”
“方才闻得聂大帅所言,李焘你又立新功,实在辛苦了!后日制台大人莅临天津,必然会有朝廷的恩赏宣慰。”张佩纶说着话,眼光却未曾离开过李焘。他想不明白啊,这么一个年轻人真的如聂士成所说那样,是八里台、紫竹林、盐官浮桥三个胜仗的实际指挥者?!匪夷所思呢!
当然,作为李鸿章的女婿,作为一个已经认识到清流清谈无法强国的前官员,张佩纶对李焘的观感是相当良好的,对李焘的功绩也自觉脸上有光,毕竟,咱们是亲戚啊!毕竟,作为人家姑爷的自己是法国人的手下败将,而这年轻人,却力拒八国联军于天津城下,立下赫赫功劳!说不得,此时的张佩纶还有些嫉妒年轻人的情绪呢?
这位姑爷摆正了神色,亲昵而郑重地道:“李焘啊,少年得意需收敛锋芒,侧身官场需谨守清廉。制台大人很器重与你,大帅又如此苦心栽培,好自为之!”
“是!”李焘并没有多少对应这种场面的经验,还是坐得笔直,用军人的做派来回答这位老人的关切。不过他心里明白,恶战过后兴许就是带着屈辱意味的和平,一位小小的管带官今后的路还真他娘的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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