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武毅军军务及编练禁卫军大臣铁良愁眉苦脸地坐他的面前是一幅作战地图，上面清清楚楚地标示着——李焘要疯了！
这个疯盛京将军在盘山一线只配置了一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和一些团练部队，还有可能得到的淮军郑盛部的支援。且不说郑盛一来，就彻底地代表着李鸿章的力量进驻关外，就说这样的布置法，活脱脱地就是连老本都不要的架势！现在，就算加上自己带来的人马，要防守盘山一线的辽河战线，不可能呐！
再看看，疯李焘把五个步兵团和两个炮团的力量集中到民厅南部的金台，对面是沼泽啊！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短横杠明明白白地摆着！疯，这家伙被四万老毛吓傻了？不，不是这样的，他李焘不是这样的人。那，他打着什么算盘呢？
问留在王家堡总部的参谋们，他们总是很有礼貌地告诉帮办大人：这是总统官破釜沉舟的全攻全守战法，也是黑虎掏心战术。可是，这黑虎掏心也得保证自己老家的安全吧？
蒙古台吉海富看不明白这些，见铁良一脸死灰的模样，问过几次不得要领后也就不问了，干坐着等从民厅巡视回来的李焘。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参谋进来报告：“帮办，总统官回来了。”
铁良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蓝色军装后，招呼了海富迎了出去。作为帮办，他有资格穿上这身军装。而实际上他也喜欢在此时此地穿着这身军装。
“宝臣兄。您来了，我……”李焘一把抓住铁良的胳膊用力地摇了摇，语气中颇有点要哽咽住地趋势。又硬生生地打住，梗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真心啊！”
见李焘一副唏嘘地神色，铁良的喉咙也是一阵硬。局面如此，身在辽西重地，能怎么样呢？他很勉强地挤出笑脸道：“将军。您不把铁良当外人，铁良又怎么敢不来呢？且不说这个，咱武毅军与老毛决战辽河，铁良身为帮办怎么敢不来？再说了，就算铁良还是不得意的笔贴式，身在辽西遭逢如此危局，又怎么敢不挺身而出，保住咱大清在关外地后一片土地呢？将军。这位是喀喇沁左翼台吉海富大人，他率领满蒙铁骑三千前来助战！”
“海富参见将军大人。”那海富赶紧地行了个廷参大礼。
李焘见这蒙古汉年约四十，身材略微胖中还能见到往日的彪悍，不禁心中有些喜欢。忙放开铁良，赶上一步扶起海富道：“使不得。武毅军不兴这个。都是要上阵打仗的好汉，就不要屈膝弯腰行这劳什的礼了，对老毛，咱们满蒙汉三军，就是要挺直了腰杆！”
海富赶忙爬起来，顺便瞟了铁良一眼，心道，这铁良说得还挺准的嘛！
三人在一群参谋的簇拥下进了指挥部大厅，此时，刚刚剃了光头地叶长生也赶了过来。
铁良见众人坐定，忙抢先开口道：“将军，这……”话音中，他的手指向桌上的地图，迟疑了片刻又道：“这番布置，恐怕锦州难保啊！参谋们说，盘山当面俄军不下两万之众，我军以区区一个团抵御之，就连辽河防线都站不满，又如何抗敌？”
李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铁良要此问，正要开口回答，却见黄英步行到门口，立正道：“报告！总统官，盛京副都统晋昌大人到！”
咦，这晋昌奇怪了！老在民厅金台巡视两天你不来，偏生要等到老回总部，你又巴巴地从民厅赶来，啥意思呢？
副都统乃是八旗军之副军事长官，此时相当于李焘指挥盛京旗军的副手，可以延伸为盛京将军的副手，也具备协助指挥整个盛京地区军队的资格。
又是一番出迎见礼。
晋昌头已经斑白，双颊消瘦，眼窝深陷，身上的官服上满是灰尘，一副疲惫的状态，可屁股一落座就大开嗓门道：“大帅，属下有一事不解，请大帅指教名言！”
李焘心道：这老头坐不住了，老不用练军，就等你自动上门投效老呢！
“大人请讲，李焘知无不言。”
晋昌见年轻地李焘态度还是颇诚恳，忙收敛了嗓门道：“大帅，练军三营尚有万八千力量，为何如此大战，我部却未有接到大帅军令？难不成要练军在一旁看热闹乎？这，这，这不是瞧不起晋昌嘛！？倒也罢，晋昌在民法库打得孬，活该！可是部下练军也是可战之兵呐！”
铁良不等李焘话，作出摸不着头脑的神情起身，趋前两步拉过地图摆在地上，指点道：“晋昌大人，您看，您的练军不是负责民厅及以北的防务吗？”
晋昌一看，果真，地图上果真标注着练军地位置，可是，这位置本就是练军目前所在！根本算不得什么！看着武毅军万余人马开到民厅准备渡河作战，而练军还在老地方不动弹，练军上下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晋昌抗俄是很坚决地，甚至顶住朝廷的谕令秘密支持长白山的游击军和黑龙江、吉林等地的零散义军。这位满人也许比其他麻木了的满人具有乡土意识，说不得，民族气节在他身上也是具备的！只是，他的民族气节是为了满族的利益，局限于满族，而李焘要提倡的民族气节，是整个生活在中国土地上的所有民族，也就是梁启在文章中提出的中华民族。
“副宪大人。”李真诚地看着晋昌道：“练军将士忠勇，李焘知晓。只是，练军的战法训练和编制体制不适合突破辽河、进军奉天的攻击作战。在改造之前。李不能贸然地将一支适合于据险防御地部队调动去打进攻，这是白白浪费兄弟们地性命啊！此般作为，自古来将军之人皆不为也！”
昌被噎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铁良忙道：“将军，不如调练军一部南下盘山，协防辽河？”
“不！盘山——锦县——锦州府城，就等老毛来打！给老毛盘山一线虚弱的印象尤为重要。调动盛京练军南下增援，反让老毛生出警惕，对我军在金台一线的突击作战不利。南线示敌以弱。节节阻击，后在金城筑垒地区坚守待援；北线练军所部坚守辽河，准备相机进军法库乃至铁岭一线；我中路大军，采用不顾左右，突击地办法，直指奉天，打掉俄军的补给中枢和军事指挥中枢，掐断铁路线之后。俄军将很地就无力进攻，不得不退！没有补给，老毛还打个屁啊！”
后一句粗口，让铁良、晋昌和海富都愣了神儿。这有二愣之称的大帅。如今又开始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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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攻我南路，我攻敌中路。以攻对攻，拼得是部队的素质！这一点，李焘对一旅有信心！这只拳头一旦打出去，老毛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铁良嗫嚅了片刻，还是半信半疑地道：“理儿是这个理儿，老毛兴许根本就没有想到大帅会进攻。可是大帅，您选择的进攻方向不对啊，金台河东全是沼泽！”
李焘摆手笑道：“战争之中，往往是优势劣势相互转换的，只要咱们设法得当！化雪天里，沼泽地结冰在融化，这点不假！正因为如此，老毛放松了对这一带的警惕。不过嘛，化雪天也得看时候，早晚气温凉啊！当地百姓说，沼泽在凌晨时分相当的结实，完全可以过人！当然，咱们也不会只开辟一条沼泽地的通道，千万双脚和大炮车一过，再坚实的沼泽也得出问题！因此，前锋团一过，后续部队就利用芦苇席、门板、木条、沙袋等物，为火炮和多步兵部队的前进铺路，保证进攻度不减，保证全军安全、地通过沼泽地带，出敌不意！”
晋昌和铁良默然地看着地图上那片沼泽，海富却看不懂地图，只有直直地看着李焘。
“大帅用兵如神，晋昌佩服！难怪武毅军能够以区区五千兵马歼灭老毛万余众。唉，晋昌过于自负，没能早早地来拜谒大帅，尚请恕罪！”
李焘连称不敢，却偷空向叶长生丢了个眼色。
叶长生整整喉咙道：“各位大人，当前的局面是敌强我弱，危机重重。咱们要保住辽西，就不能不主动出击，控制奉天要点，断绝俄军的交通。只有这样，老毛会老老实实地待着。当然，这需要各军齐心协力成。方大帅已经名言，我盛京各部合计四万余众，却因训练水平不一，装备条件不同，编制序列杂乱而无法统一协调使用，战力大减呐！如若这四万大军能够如武毅军这般标准编练改制，则辽西可保、奉天必复，俄人再不敢生出窥伺之心！唉……如今却是这般情况，诸位大人，您们也看到，这是一场赌博，完完全全倾尽家当地赌博！”
叶长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不懂就是傻了。
晋昌虎纠纠地抱拳作礼道：“盛京练军、绿营、旗军，愿听大帅号令，如若此战成功，练军愿接受武毅军改编！”
李焘迅地盘算了一把。如今盛京绿营有名无实，旗军则仅仅是把守皇宫、皇陵的份儿，根本打不得仗。只有铁良属下的几个连，经过吴禄贞的刁难教习之后，还有一些战力。练军嘛，自己当上了盛京将军，本来就是要归并改编地，晋昌能够提前话，也是明智之举，今后也少了诸多麻烦。
“关外乃我朝祥之地，身为大清臣民，我等在此时不应计私利，分民族，而应当以效忠朝廷，报效国家为重，有利于匡复东北的举措一力并行；有害于匡复东北地，一律严禁！各军、各部同心协力，以战力著之武毅军为样板，操练出一支匡复国土的精锐强军，则国势振兴有望啊！”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被李焘说得铿锵有力又杀气腾腾，还有几许诱惑。大帅摆出了忠体国事，忧国忧民，一心匡复国土的形象，其他人还能怎么样呢？实际上，来到武毅军总部的他们，也有相同的心思。
“敢不从命！”晋昌、铁良、海富三人一会眼神后，齐齐离座参拜在地。
李焘忙道：“各位大人，请起，请起来。李焘年轻孟浪，今后少不得要各位大人多多包涵是。”
等三人从地上爬起来，各自归座后，李焘伸手摘下自己的军帽，露出亮闪闪的光头，笑道：“大战在即，全军将士皆剃头以明决死之心，各位大人，您们……”
叶长生也应声摘下军帽，现出同样的光头。
“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辫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天朝上国的礼制，再说身体肤受诸父母，怎么可以……
叶长生朗声道：“军医局早有报告，我军大凌河一战受伤官兵中，大多因辫藏污纳垢而导致伤口感染，徒然增加了军医局的压力。吴教练官和各部官长也多次提出，在我军战法体制下，拖着一条大辫打仗实在碍事！噢，军医局还提出，战阵之上头部中弹者甚众，其中大多因需要剃掉辫能包扎治疗，白白地失去了性命！行军打仗，这大辫实在不可取！再则，洋人每每嘲笑我国人曰，猪尾巴清人。此事，前北洋水师诸位将官已然提出多次。各位大人，您们以为这辫在军人头上，该不该留呢？”
铁良摸着自己油光水亮的辫思量再三，一狠心颤声道：“剃！”
这一声，铁良将自己又往武毅军怀抱里重重地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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