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各地云集到锦州的记者们涌到李王屯,想要继续地的他们却被客气而坚决地挡了驾。无可奈何之下,记者们只能纠合在一起,到南路前线指挥部找盛京将军李焘说情。
叶长生总是板着的白脸变成了春风徐徐的笑脸,热情地将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迎进指挥部。
“叶大人,在下《北华捷报》记者孙,听闻李大帅就在李王屯指挥全军抗敌作战,不知能否请大帅向在下和各位同行,以及全国官绅百姓说几句话呢?”
北华捷报,哼哼,英法想要探知辽河之战的详情吧?!叶长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微笑依然,礼貌地向那叫孙的记者点点后,朗声道:“大帅已经亲临河西滩头一线指挥,不能在此回答各位文胆的问题了。”
记者们出一阵惊讶的嗡嗡声,那孙提声又问:“叶大人,大帅亲临一线,是否表明战事不利呢?”
嗡嗡声立时就消失了,几十双眼睛齐齐地看着叶长生。
叶长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线,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些记者们向全国以及列强传达讯息。突击集群顺利推进,绕阳河、辽河固若金汤,战事有望在近日结束,此刻正是透露一些东西的时候!
这位参谋官转身走到墙前,哗啦一下拉开布帘,现出一副战区态势图来。图上,一个醒目的红色箭头无比坚决地直指奉天二字。
记者们这次没有出任何的杂音,一个个专注地看着地图,用自己地思维来理解地图上包涵地讯息。不过。军事地图不是谁都能看明白的。
“自去岁秋我武毅军誓师出关以来。一直践行着保卫辽西,收复失地的誓言!各位记者请看,此次辽河会战。我军正是以收复奉天为要目标,此时此刻,我突击集群一万大军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奉天急进。今日战报,一旅二团已经收复要点前当堡,今夜,突击集群主力将兵临奉天城下。明日,大清国地龙旗就将飘扬在奉天城垣之上!”
叶长生铿锵有力地将好消息用富有感染力的话语说出后,引来记者们一阵惊喜的“啧啧”声和在小本上的奋笔疾书。无疑,叶长生方说得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好的闻。
“叶大人,我军以一万八千兵力实施收复奉天的作战计划,能否确保辽西不失呢?是否我可以这样想,因为我军主力在奉天方向。李大帅不得不在孱弱地绕阳河一线轻身犯险,以鼓励官兵的斗志?”
这家伙,还是颇厉害的嘛!
叶长生作出一个坦率的神情道:“完全可以象孙先生这样理解!绕阳河西,我军以三个主力营、两个兵营和部分团练武装。合计不过五千人枪力拒俄军萨维林支队;以禁卫军骑兵一部绕道迂回,从镇安出击敌军后路;以淮军郑部。警戒官道以南双台河岸并相机渡河。”
孙紧接着道:“请问叶大人,绕阳河西目前战况如何?李大帅安好?”
“战况,各位可以听炮声远近得知。我武毅军为收复失地,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坚忍勇毅的官兵们用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始终将拥有两万五千余众的俄军堵在河东不得寸进!自接战以来,已经两千余官兵血染沙场!”
“大人,在下《知闻录》主笔王文修,请大人允许在下以及各位同行前往战地采访。”
叶长生疑惑地反问道:“这不是战地吗?这里距离火线不过十余里,枪声炮声历历可鉴啊!各位都是报界精英,在辽西在安全,本军还是要确保的!如各位想真切地了解这场战争,不妨随本参谋官前往野战医院一行,如何?”
众记者纷纷点头,跟着叶长生向野战医院而去。
李王屯东南八里处,武毅军军医局野战医院后面的一片空地上,陈放了一排又一排地门板,门板上是裹着白布的阵亡武毅军官兵。在绕阳河边隆隆炮声中,连续不断的还有伤员送下来,多的还是失去生命地遗体,逐渐地增加着这个白色阵列的规模。
镇安大儒许廷璋带着一个儿、两个孙承担了登记阵亡官兵身份地工作。他们要做的事情看起来很简单,无非是拉开尸身胸前的衣服,登记内侧方形布片上写着的部队番号、姓名、职务,然后按照部队建制番号,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如此而已。
没有人比许家三代男人清楚武毅军南线部队阵亡情况的了,也几乎没有人象这个书香世家那般能清楚地了解到官兵们的勇毅。一具具失去生命的遗体上,致命的伤口全部在身前,没有一个在后背!而随着登记整理工作的推进,成班、成排、成连的阵亡名单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册页上的白纸黑字,给予他们的震撼似乎远大于那庞大的白色阵列。
须皆白、涕泪横流的老人早已经双手颤抖无法书写了,只能看着小孙许承翰用苍劲有力的柳体小字,在册页上录下一个个名字和代表着四面八方的地名。
又一个担架抬来,中年人许维谦抖索着手解开遗体胸前的纽扣,翻出棉里看了看,正想转头给儿报出番号,却见远处行来一大群人,为的身穿蓝布军服,不是叶长生是谁?
“爹,有人来了,是叶大人!”
许国璋“吸溜”一声抹去脸上的涕泪,凝神看过后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叶长生迎去。还隔着老远就招呼道:“叶参谋官呐,老朽许国璋有个不情之请,您可务必答应下来!”
叶长生愕然一楞,马上加脚步赶上去扶住许国璋,连声道:“
有话请讲。您为武毅军的兄弟们做了如此之多。和兄弟们谢谢您了。”
“做,做了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国土沦丧之时。书生能有什么用?!叶参谋官,老朽年近七十,枪是扛不动了,可老朽还有两个孙!看看这些弟兄们……”许国璋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抖索着手指向那一排排尸身,良久稍微平复了情绪。颤声道:“安徽、直隶、山西、山东、江苏、浙江、湖北、河南……老朽请参谋官收下我的两个孙,让他们也象这些兄弟一样做个铁脊梁地真汉,为自己地家扛枪打仗一回!”
“许老!”叶长生扶住许国璋的胳膊肘,瞟了一眼那些满脸震撼、感奋的记者们,温言道:“保家卫国,无分南北;效忠大清,无分男女老幼;辽西和各地,并无彼此啊!身为国家军人。在这匡复国土地战场上杀敌捐躯,纵马革裹尸,也死而无憾!”
“参谋官所言极是,辽西和各地并无彼此。效忠国家无分男女老幼,也无谓身份地位。李大帅乃是名门之后。却是历经津门血战,又率武毅军弟兵出关抗敌;参谋官也是官宦弟,还不是一样置身战场、为国戍边?!忠烈勇毅,乃是圣人教诲,我等读书人捧读圣贤之书却也忠烈之行,与诸位武毅军官兵们相比,汗颜呐!老朽年迈不堪,虽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力,只能让孙们了此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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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生正要说些安慰劝解的话,却见许廷璋转头呼道:“承文、承翰,过来见过参谋官,从今儿起,你们就是武毅军的人了,日后若不立战功就休要进许家之门!”
“许老,承文年方五就是举人功名、承翰十七岁中秀……”
许廷璋断然道:“保家卫国,无分南北;效忠大清,无分男女老幼!参谋官,各方弟当得武毅军,他们可以为国征战捐躯,为何承文、承翰就不行?大清国势日衰,关东局面非有强军支撑不可!辽西弟,当以身效死!何来举人秀之功名说?何来周吴郑王之门第说?”
许承文、许承翰双双行到叶长生面前,躬身作礼后,许承文道:“请参谋官叶大人收下我等兄弟!”
叶长生看着祖孙三人殷切的神情,再看看远处默不作声,埋头登记的许维谦,点头道:“那我就代大帅手下二位,明天就去锦州兵大营参训吧!”
看着许承文两兄弟扶着老人走远,叶长生转头对众记者道:“各位文胆,我军何以五千人枪力拒俄军主力?想来不用叶长生赘言多说了吧?”
此时,在一片白色的阵列前,记者中有心软地已经流下泪来,多的是地记录着刚生的事情和眼前的景象。
“噗噗”的光闪烁中,孙和助手们频频拍照,忙碌了好一阵,他转身迎着叶长生有些揶揄的目光道:“叶大人,孙虽然在洋人出资的报馆混饭,却也知道廉耻二字,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此番前来锦州,无非是想将所见所闻,用笔、用相片记录下来,让国人看看武毅军地忠烈,让国人知道只有奋起觉醒自立自强能救国救己。许翁送孙从军,两位公投笔从戎,感人至深、人深醒!此地此景足以说明一个道理,为国家自强而战,虽死犹生;只图碌碌芶活,无异行尸走肉。武毅军官兵血战沙场,浑不惜死,我等身为记者不能扛枪打仗,只能投入战场以身感受,方可写出振奋国民之文章来!大人,请准孙前往火线一行!”
众记者纷纷陈情,愿上火线采访。
叶长生犹豫了,这孙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了,就算他是来刺探军情的,战略大势已定,由他去吧!
“嗯……前线战事激烈,危险万分,如果各位都去,恐怕我军难以保证各位的安全。不如这样,由各位先生们公选五人为代表,我派警卫护送代表前往六团指挥部。”
记者们顿时一阵喧嚷……
奉天城内枪炮声越来越密,俄军在费希罗佐夫上校的指挥下,轮番向盛京将军府起进攻。将军府周围地街垒阵地先后失守,通向东门的街道也被俄军重控制,此时地盛京将军府已经被完全地与奉天城割裂开来。
连日的苦战让巡警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集中到奉天城内的三千兵力,如今只剩一千有效战力。各处掩蔽部内都住满了伤员,不多的几个医护兵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无法满足伤员的需要。
重机枪嗵嗵地将弹倾泻到将军府大门口的阵地上,学乖了的俄军匍匐前进,渐渐向大门。
巡警队帮办周毅就在大门口,他和一百多名兄弟被俄军的火力压得无法抬头。只能蹲在战壕内,默默地等待俄军接近,然后用白刃战的方式将敌人拼下去!此时他的步枪枪膛中只有三弹,而手枪弹早已打光,他周围的巡警队官兵手中,近一半是俄军的莫辛步枪,枪中的弹同样不多。
堑壕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弹嗖嗖地飞过头顶,又或者打在胸墙上出“啾啾”的声响。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密集,官兵们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决绝。
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周毅整整身上的军服和袖章,迅地扫视了兄弟们一眼,默默地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枪起身,跳上战壕胸墙。
“杀!”一百多名官兵排成严整的白刃战队形冲向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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